熟练监狱真假凝视攻略,剑灵监狱3次真假凝视吸人有顺序吗听说是先吸最远的然后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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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备要求:有稳定出血的职业烛魔五够,老一比较吃输出。
老一:毁灭灵核的可以用个苦痛一段快速清小怪,留一只换毁灭开场压一波。脚部击倒,头部晕,肩部虚弱。一次没打断会出一个圈,十个圈狂暴(中间会出无法打断的浊气阵需要无敌躲并增加一个圈)。
老一攻击模式:左右挥,原地前冲带击倒,脚部一直前冲至墙出现打断。没打断会重复前冲3次。头部出3只小怪没打断出三轮小怪,肩部旋转带击飞没打断三次全屏(可无敌抵抗)。基本一次没打断,下一轮还会出这个部位的打断。
楼主是灵剑打的时候,击倒晕正常打断。虚弱不打断qe躲,这样会造成圈增多和一直出虚弱,可以靠墙壁钻抵抗击飞硬吃伤害。不打断会给输出增加很大压力,我经常9,10个圈才打死。
老二,出小怪经常小怪与boss重叠造成打不到。可以打掉一只然后给boss挂内伤一只回不了多少血同时自己会被打掉8w血左右。浊气珠爆炸同理挂内伤。可以挡掉一个球tab点出解除冰牢。出完小怪一段时间后boss跳人后需要打断并格挡(反制也行)格挡时机:boss会左右扭2下前冲。看到扭了就反制即可。
老三扎汗:攻击模式咋地3次(带击倒中了可慢交倒到反击起身),左右挥2次带虚弱(可远离3米输出躲也可打断)前方180度半屏挥(带击倒)无敌或qe躲。离远了会半屏挥几次。
凝视:百分之九十,七十以及真凝视躲开抬手掉下的那个圈即可(以前进隐身的那个圈)中了也就掉3w血。假凝视(百分之五十必假)被抓后1键起身吃药,慢慢加的那种最普通的药。然后抬手丢下5个小球。需要3秒左右的无敌躲(无敌了也会被虚弱并慢慢掉血,不无敌2下死硬吃不了)虚弱中会被浮空并打掉10w左右的血,一般这个过程后我只剩2.3w的血
魔气狱现在不会秒人。抓人吸魔气buff后会被击飞之后必出半屏挥(可以击飞后1键快速起身转或者无敌躲)
炉子导球也顺便说下吧其实非常简单只是很多人不想试或者怕坑人没机会试。
导球:先把针全部对着最近的2个洞随便那个,球过了针就转向别一个近的(别进洞再转buff要结束时来不及)提示凝视不管有没有buff都去脚下输出等下一轮buff。最近的2个孔满了就指向右边(地图顺时针)如果右边的2个孔满的就要转向下(有可能转时右边的没满后面满了也要改向下)不用记几号洞出球。
6,啊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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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墨色般沉冷的夜里,阴戾之气缭绕,漆黑一片的走廊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温暖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快速的掏钥匙,老旧的防盗门刚打开,身后一双冰凉的大掌突然桎梏住她的细腰。
不……
“温暖,把我警告当耳旁风?敢跟我玩套路,好,我玩死你!”
门被关上,她未来得及反抗,双手就被反剪着捆绑了起来。男人利索的将她挂在灯架上后,粗暴的扒掉了她的裙子。
是……宋祁渊!
看清楚面前男人的容貌后,她被吓的柒白的脸色终于回暖。
“养了你三年,终于露出你贪婪的本性了?温暖,怎么,嫌五十万少了,还是下贱的欠操?”男人低哑磁性的嗓音吹拂在她的耳后根,惹的她一阵颤粟。
“宋祁渊,怎么办呢?我就是不甘心就这么被你甩了,这世上,还没有哪个男人敢玩了我,五十万就轻飘飘的打发我。”
黑暗里,她笑了,妖艳的小脸上挂着决然。那双撩人的修长美腿勾住了他精壮的窄腰,女人最有利的武器无外乎是,颜值,外表,身段!
而恰恰好,温暖拥有了这一切,妖娆的身段,美艳到无懈可击的绝世容颜,造物主将一切完美都塑造在她的身上……
“看来,你是嫌我给你的教训少了?招惹我,下场是什么,还没认清?”
下场是什么?
她如今孑然一身,还有什么怕的?
借着皎洁的月色,温暖凝视着咫尺之遥男人俊魅的容颜。她跟了他三年,做了三年默默无闻的地下情人,炮友。他们之间,以金钱为名行苟且之事,很单纯的关系。
“宋祁渊,怎么办呢?我对你上瘾了,不想你结婚,我不许你娶江以柔。”她微抬着头,那双狐狸眼轻挑着,眼波流转间尽显万千风情。
宋祁渊轻蔑的笑了,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的野心,装了三年,伪善的面具终于戴不住了?想替代江以柔,你算是什么东西!”
每一个字如刀片般割着她的心,她终究还是输了,在这场博弈中一败涂地。时至今日,她已经分不清对这个痞气的男人是恨还是不能说出口的‘爱’了!
他不爱她,在性与欲中,时刻保持着清醒的理智。
可她依旧不能放过他,就凭他要娶的女人是江以柔这一点,她就必须要缠着他,哪怕是相爱相杀一辈子。
“我算是什么东西,宋先生不是很清楚,我是你的女人啊。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一向没有什么理智,你若是不想我闹出些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最好马上取消和江以柔的婚事。”
温暖笑的妩媚,柔软的腰肢扭着,想要用灯架上的尖锐划口割破绳索。
面对宋祁渊,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的,她满心胆颤与惊惧,可输人不输阵,她强逼着自己装作出从容与淡然的模样。
只有,这件事,就算是玉石俱焚,她也不会退让半步。
“温暖,今晚过后,再来和我犟。”话落,他捞起她的身子,毫无前戏的沉身刺入……
1第二章 温暖,疼么宋祁渊的体力很好,持久度更是惊人,这一点温暖深有体会。跟了他三年,在床事上,很多时候她都是溃不成军的求饶。
而今晚,他为了惩罚她,要起来更是狠了。
她痛的面容都扭曲到了一起,那双勾人的眸子氤氲着水气,她无声的流泪,咬紧着牙关苦熬着。而他,看着她柔弱却又倔强的模样,更是狠绝凶猛,猩红的眸子酝酿的狂猛风浪。
终于,她经受不住,低呼出声。
“宋祁渊,你除非弄死我,不然这辈子别想娶江以柔!”
她犟的像是头驴,挑衅的话语出口后,男人更狠了,一下一下,仿佛要将她撕碎……
痛侵袭而来,晕晕乎乎被撞的魂儿都快要涣散之时,恍惚间记起了四年前,那时她爸妈都还好好的,没有那场车祸,没有那场事故。
那个疯狂的雨夜,是江以柔在高架上酒架错把刹车当油门,造成她父母一死一伤,那个伤的,如今还躺在疗养院里,靠着呼吸机吊着命。
而,江以柔却靠着江家的后台,轻易的就抹去了酒驾撞人这件事,没有蹲一天的监狱。她几次三番去要母亲的治疗费,被拒之门外,被痛打,被驱赶。
然,三年后的今天,江以柔要嫁给宋祁渊,嫁给凉城市这个有权有钱有手段的优质黄金单身汉。
她怎么能轻易的忍下?
宋祁渊这个男人,就算她不爱了,得不到了,也决不允许江以柔染指。
“温暖,疼么?”他突然倾身,在她耳边开口。
在他动作停顿之时,她手上捆绑的绳索被锋利的口子割开,重获自由的下一刻,她脚一软,跌到了他的怀里。
“疼就给我记住今晚的教训,不要再去招惹江以柔。”他收敛了疯狂,转眼之间又恢复了他一贯沉冷内敛的模样。
温暖擦拭额上的香汗,掩饰好狼狈后,又笑着妖娆的覆上他结实精壮的身躯:“宋先生,我皮糙肉厚,你该不会认为我会轻易屈服?不过,这半个月来,是不是江以柔那贱货满足不了你?才让你这么饥渴?”
“你在找死……”
找死么?
她的确是,这么多年,她无数次的想要弄死江家人,他又怎么能懂,她失去所有的滋味,背负着仇恨活着的苦楚?
若不是她母亲住院,需要高额的费用,她又怎么会攀附上他,无底线,无下限,只为钱?
被男人丢到沙发上,狠狠地劈开她的身子贯穿,黑暗中,她偷摸的用手机拨通了江以柔的号码,放置在沙发垫中,而后忘我的配合着男人……
“嗯……祁渊,我爱你,你娶我好么?”
宋祁渊并未觉察有何不对劲,疯狂的将这十日来浴火,全部的释放在了她的身上。
一直到破晓时分,他才抽身而出!
她精疲力尽像是只破碎的布娃娃挂在沙发上,而男人穿上衣服后又恢复成了道貌岸然伪君子的模样。眸微眯,下了床,在他身上便再也看不到动情时的缱闂迷离,他浑身散发着冷,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温暖,吃够教训就乖乖的,别再自寻死路。”他优雅倾身,贴着她殷红的耳根,轻声警告道。
全程,她未有半点表情,喜,怒,都被疲倦所代替,连脑袋都懒得抬。
他离开后,她才翻开沙发垫下手机,翻开最近通话记录,一个多小时,江以柔听了一个多小时的现场直播,滋味不好受吧!
1第三章 拿着钱,滚自从那天宋祁渊不由分说对她一通乱糟后,温暖消停了好几日。当然,她那么乖巧不是放弃了,而是伺机而动,酝酿更大的阴谋。
只是,还未等到她付诸行动,意外降临!
“温暖小姐,你母亲因为心脏病,心功能已完全不堪负荷,外加车祸创伤,那颗脆弱的心,已经不能保证她身体的各项机能,医院有合适的心源,如今就差五十万的手术费,温暖小姐,机会来之不易……”
钱……
她需要钱,一笔足以治好她母亲心脏病的钱!只有拥有一个健康的心脏,她才能撑到苏醒的时日……
温暖瞳孔微缩,收起懦弱与灰霾,她必须坚强,她不能倒下。五十万……
思忖了一晚,第二天她打车来到宋祁渊的公司,望着眼前这座高耸入天际的摩天大楼,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八十八楼。
敲门后,里面冷沉熟悉的声音响起:“请进。”
高跟鞋踩在价值高昂的地毯上,她姿态万千的走到他办公桌前,风情的笑着:“怎么,几天不见不认识了?”
就如从前一般,每次见他时,总是化着精致的妆,那张妖媚的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而,眼底的贪欲从不加掩饰,或者说,她这个人一直都很简单。
“你又犯哪门子贱?”他邪佞的脸上透着寒意,眯眼,拧眉冷声问。
温暖尴尬了几秒,快速又厚着脸皮抬了抬小屁股,坐到了他的怀里,手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我缺钱花了,赏点钱给我呗。之前分手说过的,五十万,钱给我吧。你该不会和我玩出尔反尔?”
宋祁渊蹙眉,眸色灰暗,盯着她的眸光满含冷冽。
她跟了他三年,这三年来,他从未对她动过欲念之外的情,可如今看着她作贱的模样,他依旧感觉到了愤怒。
她就不能要点脸?
“温暖,我改变主意了,你这样的货色,最多值五万。”他从保险柜里抽出几沓钞票重重地砸到她的身上:“拿着钱,滚!”
男人的轻贱与讽刺像是一根根细针,扎着!
忍住了眼底的泪意,她换上似妖般蛊惑的粲然笑颜:“祁渊,三年了,我们之间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我真的喜欢你。”
说完,她睨视着坐在总裁椅上的男人,她对他没能守住心,从一开始的单纯交易,渐渐地走了味!
她爱他,爱的卑微,爱的懦落!
“婊子的话能当真?温暖,你这张贪得无厌的嘴脸简直让人厌恶,不想让我动粗,马上滚。”男人冷漠的脸上一片愠怒。
温暖一直强装出从容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她想要转身高傲的离去,可压在她心中的大石逼着她屈服。她跪在地上,将散落的五万块一张张捡起……
身后,门被推开,清甜的声儿响起:“祁渊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选婚纱啊?”
江以柔!
温暖嘴角勾着冷笑,她将五万块放进包包里后,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唇:“啊渊,那我先走了。”
走出办公室,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贴在门口听着里头动静。
她会一点一点像是蚂蚁一般蚕食江以柔的心,她要让她慢慢地煎熬着,煎熬自己男人不属于自己,煎熬婚姻里一直有第三个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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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渊哥哥,那个女人她到底和你什么关系,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为什么她还和你纠缠不清。”
“不过是花钱嫖的妓罢了,今日过后,两清了!”
她手指掐着掌心,心脏仿佛被勒紧,又闷又疼。
早知道男人会轻视她,会薄情,却从未想到,他如此凉薄。
只是嫖的妓么?
两清了,他们又怎么会两清,他欠她的永远都还不清。如果能还清,就把两年前她无偿捐献的那颗肾还给她……
1第四章 出事温暖刚出宋氏大楼,意外的接到了江以柔打来的电话。
“你很得意是么?勾引我男人,处处挑衅我,温暖你就不怕我找人弄死你?”江以柔温润的嗓音满是阴戾。
“江小姐,守不住自己的男人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她低低地笑出了声儿,想到电话那头江以柔抓狂的模样,她就无比的畅快!
“呵呵,过了今天你还能继续得意下去?温暖,我要捏死你就好比是碾死蚂蚁,你那个只剩半口气的妈,还在医院里躺着吧……”
温暖的心颤了颤,她挂在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了,咬牙切齿的开口:“你做了什么?江以柔,你做了什么?”
江以柔笑了,轻快的婉转柔和的笑声没入她的耳蜗,温暖满心惊惧时,江以柔神秘兮兮的回了句:“你猜呢?”下一刻,电话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温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
而所有的猜测与不安在下一瞬变成了现实,她赶回医院时,病房里正紧张的抢救,‘滴滴’的仪器声儿扯断了她绷紧的神经。
机械般心脏起搏器的声音缭绕在她的耳边,扶着门,她的腿儿瞬间软了,踉跄着疾步走到病床边。
看着温母了无生气的脸,她感觉天瞬间塌了!
“妈,妈,你在和我开玩笑对么?你怎么舍得留我一个人,你怎么可以,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温暖,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我求求你……”
触及的是温母逐渐变的冰凉的身体,入目的是仪器屏幕上那没有丝毫起伏的长线。
“不……妈,你别离开我,明明已经努力到了今天,你要撑下去,你死了留我一个人,我不要一个
“
8,鲁迅无理痛骂胡适郭沫若无理痛骂鲁迅 短史记
鲁迅两骂胡适
文 | 谌旭彬
鲁迅一生骂人甚多。但所骂是否占理,须具体个案具体分析,而不应为尊者讳。试以其两骂胡适为例。
1925年,嘲讽胡适“催人呕吐”
1、胡适主张学校是教学机关,不应该卷入党派斗争漩涡,鲁迅骂他出卖灵魂令人作呕
鲁迅年长胡适10岁。二人之友谊,始于1918年(共同为《新青年》撰稿),终于1925年(因“女师大风潮”而生嫌隙)。
胡适日记中,记载了不少这段时期二人交往的具体情形,如“与启明(周作人)、豫才(鲁迅)谈翻译问题。豫才深感现在创作文学的人太少,劝我多作文学。”“演讲后,去看启明,久谈,在他家吃饭,饭后,豫才回来,又久谈。周氏兄弟最可爱,他们的天才都很高。”①鲁迅出版《中国小说史略》,胡适曾誉之为“一部开山的创作”;鲁迅对胡适的《西游记》、《水浒传》研究,提供过不少帮助,也称赞过胡适的某些文章“警辟之至,大快人心!”②
1925年的“女师大风潮”,鲁迅力挺许广平等女学生,痛骂校长杨荫榆、学者陈源、教育部长章士钊。胡适也受波及,第一次被鲁迅极辛辣地不点名嘲讽(之前也有过讥刺,但程度较轻),说他
“将自己的魂灵枭首通衢,挂出了原想竭力隐瞒的丑态。丑态,我说,倒还没有什么丢人,丑态而蒙着公正的皮,这才催人呕吐。”
③
此番嘲讽的大致原因如下:女师大风潮蔓延到北大,北大评议会部分人士认为教育部长章士钊解散女师大,乃是教育界罪人,在投票程序并不合法的情况下(如主持人违规参与投票以打破六票对六票的均势,临时宣布评议会无表决权之议案、强行付诸表决等),投票宣布北大独立,与教育部脱离关系。胡适等17名北大教授则于事后发表公开信,呼吁学校“应该早日脱离一般的政潮与学潮”、“学校为教学的机关,不应该自己滚到政治漩涡里去,尤不应该自己滚到党派政争的漩涡里去”。
胡适的这些言论,引发了鲁迅极大的不满。④
2、女师大风潮中,学生粗暴剥夺校长资格,查封校长办公室;鲁迅指责校长杨荫榆对学生“率警殴打,断绝饮食”,并非事实
20年代高校“学生自治会”权势过大,与女师大风潮有极大关系。
北大校长蒋梦麟曾经感慨,五四运动后,北京高校的学生已然失控:
“学校里的学生竟然取代了学校当局聘请或解聘教员的权力。如果所求不遂,他们就罢课闹事。教员如果考试严格或者赞成严格一点的纪律,学生就马上罢课反对他们。他们要求学校津贴春假中的旅行费用,要求津贴学生活动的经费,要求免费发给讲义。总之,他们向学校予取予求,但是从来不考虑对学校的义务。他们沉醉于权力,自私到极点。有人一提到‘校规’他们就会瞪起眼睛,噘起嘴巴,咬牙切齿,随时预备揍人。”⑤
蒋梦麟自己也曾因未能满足学生们的要求,而被他们封锁学校,关在了校长室里。
1924年,杨荫榆接掌女师大,正值该校“学生自治会”势力最为鼎盛之时。杨留美归来,对国内高校情形颇为隔膜,孜孜以整顿纪律为先。先是开除了三名迟到两个多月的学生,后又反对学生介入北洋政府与国民政府之政争,遂遭“学生自治会”条列九条“罪状”,宣布剥夺其校长资格,查封校长办公室,将其驱逐。杨只好在外租房办公,向教育部求助。⑥
虽然鲁迅在文章中痛责杨荫榆对学生“率警殴打,断绝饮食”,但据李四光亲眼所见,倒是巡警们都被卸了武装,被女学生们看守着,“吓得像狗样的听差不断的向杨先生报告。一会儿说某某门已经被学生把守了,一会儿又说外间的情形不好,恐怕有人来捣毁学校”,而试图返回校长室办公的杨荫榆,“一面吩咐巡警,无论如何不准动手,一面硬跑出门外,前后左右用巡警包围,向西院走去。一时汹涌唾骂的音乐大作……”⑦至于学生后来被强行驱离,已是杨荫榆辞职之后的事情。
女师大风潮,孰是孰非,实不难定论。
胡适因主张“学校为教学的机关”,应“脱离一般的政潮与学潮”,而被鲁迅嘲讽为出卖灵魂、“丑态而蒙着公正的皮”、“催人呕吐”,标志着鲁迅主动斩断了与胡适的昔日友谊。自此之后,鲁迅再无一信致胡适;言及胡适,也总是语带讥讽。
如1924年1月5日,鲁迅尚称赞胡适的一篇序文“极好,有益于读者不鲜”,至女师大风潮后,则一再讥讽“作序只能推胡适之”,自己“并非博士般角色,何敢开头?”。1927年顾颉刚给胡适写信,劝他不要去北京,理由是“这几年,周氏兄弟假公济私,加以(孙)伏园、川岛(章廷谦)们的挑拨,先生负谤亦已甚矣,在这国民革命的时候,万不可再使他们有造谣的机会,害了先生的一生。这是我和泪相劝的一件事,请先生听我罢!”⑧顾的话自然有夸张的成分,但却也显示鲁迅对胡适的攻击力度之大,已是文化界公认的事实了。
对这些攻击,胡适似尚不以为意,1926年还曾致信鲁迅,想要劝他与陈源停止论战,重归于好。当然,此信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积极回应。1929年,胡适又称赞鲁迅的《水浒传》研究“很细密周到,我很佩服”。
图注:许广平与鲁迅合影。
许是1925年女师大风潮的领头人物。风潮有国共两党介入,许也在风潮期间加入了国民党(曾征询鲁迅的意见)。胡适主张学校远离政潮、远离党派斗争,恰有意无意击中了鲁迅的敏感之处
1933年,骂胡适是“帮忙文人”
1、宋庆龄等人成立带有共产国际背景的“民权保障同盟”,胡适被推选为北平分会负责人
1933年,鲁迅第二次痛骂胡适(之前也一直有嘲讽,但还算不上痛骂)。
这一次,鲁迅非常直接地点了胡适的名。先是骂胡适乃是为虎作伥却又标榜仁义道德的“帮忙文人”——
“嘴里吃得着肉,心里还保持着不忍人之心,又有了仁义道德的名目。不但骗人,还骗了自己,真所谓心安理得,实惠无穷。”
⑨后又嘲笑胡适颠倒黑白——
“监狱里是不准用外国话和犯人会谈的,但胡适博士一到,就开了特例,因为他能够‘公开检举’,他能够和外国人‘很亲爱的’谈话,他就是‘光明’,所以‘光明’所到,‘黑暗’就‘自消’了。他于是向外国人‘公开检举’了民权保障同盟,‘黑暗’倒在这一面。”
⑩
这场痛骂,牵涉到1932年12月宋庆龄、蔡元培、鲁迅等人成立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
该会的成立,与共产国际驻上海秘密工作人员牛兰夫妇被捕,有很大关系。
1931年底,宋庆龄曾遵照共产国际指示,向蒋介石传达了苏联欲“以蒋经国换牛兰”的提议,遭到拒绝;稍后,苏联动用“佐尔格小组”营救牛兰夫妇,宋庆龄又向佐尔格提议“派100名优秀共产党员前往南京,在那里进行武装”,由宋亲自率领,把牛兰夫妇从监狱里救出来。但苏方认为宋的这个计划,是因邓演达被害而在“极其冲动和愤怒的情况下提出的,她并没有完成它的迫切意愿”,故没有响应。
大略同时,共产国际出资,以宋庆龄等人的名义在上海出版了刊物《中国论坛》,“致力于……掀起释放鲁埃格及其妻子(即牛兰夫妇)的运动”。1932年7月,宋庆龄又发起成立“牛兰夫妇救援委员会”,主要成员有蔡元培、杨杏佛、史沫特莱等。(11)8月,牛兰被国民政府法院以“危害民国罪”判处死刑,随后被赦,改判无期。宋庆龄领导的营救活动也改头换面,在美共党员伊罗生的帮助和指导下,于该年12月另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向国民政府施压,要求“无条件释放一切政治犯”。(12)
盟内一般地下党员,对组织背景,多隐约有所察觉。如胡愈之(曾任同盟执行委员)晚年讲到:“这实际是第三国际下面的‘济难会’。……民权保障同盟实际上是它的分会,这是我个人理解。”(13)至于被推选为北平分会负责人的胡适,则要经历一番风波,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2、胡适不认同宋庆龄“立即无条件释放一切政治犯”的主张,反对民权保障同盟把法律问题统统弄成政治问题
1933年1月30日,北平分会正式成立。31日,胡适等三人出奇不意前往北平军人反省院,实地考察政治犯之待遇。政治犯们向胡适等诉说了脚上带锁、饭食营养不足、可读书不能看报、没有暖气等问题。为防止犯人因恐惧而隐瞒情况,胡适特意用英语与被关押的苏联塔斯社驻北平记者刘质文(地下党人)进行了长谈。孰料2月4日,胡适却接到史沫特莱自上海寄来的一份匿名材料,“其文甚长,凡五页,详述反省院中种种惨酷的死刑拷打,列举私刑种目甚多”, 与胡适实地考察之所见,差距极大。该函还附有宋庆龄的签名英文信,命令北平分会立即根据该匿名材料,向当局抗议并呼吁“立即无条件释放一切政治犯”。(14)
胡适相信自己的调查,比匿名信所言要更接近事实。故建议上海总社调查匿名信的来源和可信度。稍后,胡适发现北平居然有人冒充自己,向报社投送所谓来自“河北第一监狱政治犯”的匿名信——投信人自称住在胡适家中,匿名信是胡适吩咐他交给报社的——遂认定前一封来自上海的匿名信也同属伪造,且感觉“此间有人专做这种事”(胡适比照后认为两信笔迹相同)。
鉴于宋庆龄已在多家媒体上公布了所谓来自北平军人反省院的匿名信,2月5日,胡适致函《燕京新闻》编辑部,如实讲述了自己在反省院的所见所闻以及对匿名信的怀疑态度。至2月22日,胡适显然已经嗅出了民权保障同盟背后的政治色彩,故在接受《字林西报》采访时,非常直白地批评了同盟的宗旨:“民权保障同盟不应当提出不加区别地释放一切政治犯、免予法律制裁的要求,如某些团体所提出的那样。……政治嫌疑犯必须同其他罪犯一样,按照法律处理。”(15)
略言之,胡适反对把法律问题统统弄成政治问题。3月3日,民权保障同盟开会决议开除胡适。鲁迅投了赞成票,并于稍后在多篇文章中,对胡适点名嘲讽、痛骂。
图注:1933年,鲁迅与林语堂、伊罗生、蔡元培、宋庆龄、萧伯纳、史沫特莱(右起)合影。伊、宋、史均有共产国际背景。胡适被开除后,蔡元培曾对胡感慨:弟与语堂亦已觉悟此团体之不足有为;但骤告脱离,亦成笑柄;当逐渐摆脱耳。
胡适:鲁迅晚年很痛苦
1933年,鲁迅还曾痛骂过“胡适博士不愧为日本帝国主义的军师”,缘由是胡适在答记者问时说了一句“日本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征服中国,即悬崖勒马,彻底停止侵略中国,反过来征服中国民族的心。”1936年又嘲笑“新月博士常发谬论,都和官僚一鼻孔出气,南方已无人信之。”(16)
对这些言论,胡适没有回应。
1936年10月,鲁迅病逝。11月,苏雪林致信胡适,痛骂“鲁迅的心理完全病态,人格的卑污,尤其出人意料之外,简直连起码的‘人’的资格还够不着”。胡适在回信中说:“但我以为不必攻击其私人行为。……他已死了,我们尽可以撇开一切小节不谈,专讨论他的思想究竟有些什么,究竟经过几度变迁,究竟他信仰的是什么,否定的是什么,有些什么是有价值的,有些什么是无价值的。……凡论一人,总须持平。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方是持平。鲁迅自有他的长处。如他的早年文学作品,如他的小说史研究,皆是上等工作。”信中,胡适还替鲁迅辩诬,说他的《中国小说史略》并非抄袭之作。(17)
1956年,胡适致函雷震:“你们在台北若找得到《鲁迅书简》,可以看看鲁迅给胡风的第四封信,就可以知道鲁迅若不死,也会斫头的!”1959年,胡适又对吴相湘感慨:“鲁迅……他若不离开北京,可能不会演变到后来那样子,我看他1935年给胡风的信,很感觉他晚年很痛苦,但已无法子解放自己了。”(18)
这种惋惜之情背后,自有诸多难以言说的物是人非,局外人或许难以理解。惟今人回顾鲁迅一生之“骂史”,重新验证是非,仍是必须。
图注:1954年2月17日,胡适离台赴美,“行政院院长”陈诚(右)亲自到机场欢送
注释
①胡适日记,1922年3月10日;1922年8月11日。②鲁迅,《致胡适》,1922年8月21日。③鲁迅,《答KS君》,1925年8月28日刊发于《莽原》周刊第19期。④胡适等,《致北大同事公函》,1925年8月21日。⑤蒋梦麟,《蒋梦麟自传》,华文出版社,2013,P137。⑥可参见《北京师范大学名人志 校长篇》之“杨荫榆”一节,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⑦李四光,《在北京女师大观剧的经验》,原载于1925年8月22日 《现代评论》第二卷第37期。⑧顾颉刚致胡适,1927年4月28日。⑨鲁迅,《王道诗话》,1933年3月5日。该文底稿系瞿秋白所作,经与鲁迅商议、修改后,以鲁迅的笔名送《申报·自由谈》发表。⑩鲁迅,《“光明所到……”》,1927年3月15日。(11)维克托·乌索夫:《20世纪30年代苏联情报机关在中国》,中国人民解放军出版社2013年,P346-348。(12)邵雍,《伊罗生、〈中国论坛〉与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收录于《中国思想·中国学术:上海市社会科学界第六届学术年会文集(2008年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13)胡愈之:《关于民权保障同盟》,《胡愈之文集(第6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6年,P39。(14)(15)本两小段引用之胡适往来书信,参见《胡适来往书信选 中》,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P520-544。(16)鲁迅,《出卖灵魂的秘诀》,1933年3月22日;鲁迅致曹靖华,1936年1月5日。(17)胡适致苏雪林,1936年12月14日。(18)胡适致雷震,1956年4月1日;胡适致吴相湘,1959年3月4日。
鲁迅与左翼青年的骂战
文 | 谌旭彬
鲁迅和左翼青年们的关系,其实并不和谐。
1、郁达夫:鲁迅全集的十分之六七,是在与攻击他的青年搏斗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去世。1938年,好友郁达夫在香港《星岛周刊》刊文回忆鲁迅,其中写道:
“他在上海住下之后,这些攻击他的青年,愈来愈多了。最初,是高长虹等,其次是太阳社的钱杏邨等,后来则有创造社的叶灵凤等。他对于这些人的攻击,都三倍四倍地给予了反攻,他的杂文的光辉,也正因了这些不断的搏斗而增加了熟练与光辉。他的全集的十分之六七,是这种搏斗的火花。”①
鲁迅乐于提携青年,是出了名的。那么,为何又会有这么多青年攻击鲁迅,以至于其“全集的十分之六七”,都是与青年们“搏斗”的产物?
2、左联成立前,青年们围攻鲁迅三年之久,郭沫若骂得最狠,说鲁迅是封建余孽、不得志的法西斯
郁达夫当然没有诬蔑青年的意思。事实上,从1927年始,创造社、太阳社的左翼青年们,确曾集中火力攻击鲁迅长达三年之久。成仿吾说鲁迅“代表着有闲的资产阶级,或是睡在鼓里面的小资产阶级”,已堕落到“趣味文学”的绝路上;冯乃超嘲笑他“醉眼陶然”,成了社会变革的落伍者;钱杏邨说鲁迅笔下“没有光明”,只会“利用中国人的病态的性格,把阴险刻毒的精神和俏皮的语句,来混淆青年的耳目”,若不“接受批评,幡然悔悟”,则前路“只有死亡”;……。这当中,要数郭沫若(小鲁迅十岁)骂得最狠。1928年夏,郭化名“杜荃”,刊文《文艺战线上的封建余孽》,对鲁迅大扣帽子,说他是“资本主义以前的一个封建余孽”,“是二重的反革命的人物”,“是一位不得志的Fascist(法西斯谛)”。②
这种攻击,直到1929年底才告终止。李立三要求太阳社、创造社停止攻击鲁迅(据夏衍讲,“太阳社那时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是党员,后期创造社的绝大部分都是新党员”),指示吴黎平、潘汉年等人“要尊重鲁迅,团结在鲁迅的旗帜下……准备成立革命的群众组织”。③潘汉年因曾参与攻击鲁迅,被鲁迅反讽为“年轻貌美、齿白唇红,……是天生的文豪”,故找了未参与围攻鲁迅的冯雪峰,要他去向鲁迅疏通,请鲁迅出来做新成立的“左联”的盟主。
图注:郭沫若化名骂鲁迅的文章,刊于创造社官方刊物《创造月刊》第二卷第一期
3、左联前期,鲁迅作为盟主备受尊崇,但盟内青年们并不认同和服从他的意见
做了左联的盟主,并不意味着鲁迅在思想上获得了盟内青年们的认同。夏衍在晚年坦承:“在成立左联的时候,我们在组织上服从了党的意见,与鲁迅实行了联合,并以他为左联的领导人,但在思想上显然与鲁迅还是有差别的。”④所以呢,左联的行动,事实上并不以盟主鲁迅的意见为准。
1930年4月底,左联召开“第一次全体盟员大会”,要求所有盟员都要动起来,都要上街,要把五一劳动节变成一个“血光的五一”。盟主鲁迅没有被通知参加此次会议。所谓“血光的五一”,其实就是赤膊上阵——夏衍在南京路飞行集会上侥幸脱险,碰到李求实,李大发牢骚:“这样就等于把同志们主动地送进巡捕房”;夏衍和孔德沚一起趁夜色去街上刷“武装保卫苏联”的标语,孔也有“连自己都保卫不住,还说什么保卫苏联”的怨言……至于夏衍自己,“我听了有同感,但是连‘我同意’这句话也不敢说”,因为“每次运动之后,小组长和支部书记都得向上级汇报,哪些人没有参加”,没有参加或者参加了不积极、有怨言者,轻则被批评、公开警告,重则被打成“右倾”逐出组织。周扬也反思当时的左联实际上“成了第二党”,“它本来是个作家团体,可以更广泛一些,更公开一些,更多谈文学。但是后来专门谈政治,甚至游行示威。”
鲁迅是反对这种街头政治运动的,在他看来,上街刷标语发传单搞集会,不是文化人应该做的事情。他曾援引过列宁的话为虎皮,主张真正的革命者应优先致力于风俗、习惯上的改革。⑤
但他的话没有人听。茅盾回忆说,“鲁迅是左联的主帅,他是坚决主张这个转变的,但是他毕竟不是党员,是统战对象,所以左联盟员中的党员同志多数对他是尊敬有余,服从则不足。”受着尊崇的主帅,只好对茅盾自嘲:“我总是声明不会做他们这种工作的,我还是写我的文章。”其实,“我还是写我的文章”也是只有盟主才能享有的特权。1930年秋,因为“组织说我写作不算工作,要我到南京路上去暴动才算工作”,盟员蒋光慈愤然退出组织;同年冬,身为左联发起人之一的郁达夫,也因为强调“我只是一个作家,而不是战士”,被开除出了左联。⑥
4、左联后期,青年们的攻击,让鲁迅“寒心而且灰心”,生出了幻灭之感
1931年底,左联上街之风回落,转而致力于文化领域的批判。首当其冲被批的,是学者胡秋原提出来的“自由人”观点。胡认为,知识分子不应局限于阶级和政党,应站在自由独立的立场上发声,允许革命文学存在,也要允许小资产阶级文学、浪漫主义文学存在。
鲁迅没有直接参与对“自由人”的批判(但他并不认同胡秋原的“自由人”文艺观,文章《论“第三种人”》曾隐晦而尖锐地嘲讽了胡秋原)。只是在左联机关刊物《文学月报》刊登诗歌《汉奸的供状》,恐吓胡秋原“当心,你的脑袋一下就要变做剖开的西瓜”后,鲁迅公开写了一篇《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想要挽救该诗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冯雪峰当时正与胡秋原接触,欲通过胡来做十九路军的统战工作。鲁迅的文章,安抚了胡秋原,却激化了左翼文学青年们对鲁迅的不满。祝秀侠化名“首甲”、钱杏邨化名“方萌”、田汉化名“郭冰若”,刊文批判鲁迅反对辱骂和恐吓,是“带上了极浓厚的右倾机会主义的色彩”,是“戴白手套的革命论”,是在“对敌人陪笑脸三鞠躬”;号召革命的诗人不要怕“见血”,只要骂的对象没错,“一时愤恨之余的斥骂,也并不怎样就成为问题”。
⑦
负责编辑刊发那首恐吓诗的周扬,此后与鲁迅关系之恶劣,更是众所周知。
在鲁迅眼里,周扬不过是个拿鞭子抽打自己的“奴隶总管”。1934年底,鲁迅曾对着瞿秋白的夫人杨之华抱怨“像(周扬)这样的党员,你们为什么不清出去!”1935年秋,在给胡风的信里,鲁迅曾如此形容周扬和自己的关系:“以我自己而论,总觉得缚了一条铁索,有一个工头在背后用鞭子打我,无论我怎样起劲的做,也是打,而我回头去问自己的错处时,他却拱手客气的说,我做得好极了,他和我感情好极了,今天天气哈哈哈……你看这是怎样的苦境?我的这意见,从元帅看来,一定是罪状(但他和我的感情一定仍旧很好的)……真不知何时才见晴朗。”政见不同,鲁迅眼里的左翼文学工作,往往也难入周扬的法眼。1936年春,在给王冶秋的信中,鲁迅留下了这样的抱怨:“我在这里,有些英雄责我不做事,而我实日日译作不息,几乎无生人之乐,但还要受许多闲气,有时
真令人愤怒,想什么也不做,因为不做事,责备也就没有了。……我们这一翼里,我觉得实做的少,监督的太多,个个想做‘工头’,所以苦工就更加吃苦。”
1934年春,左翼青年们的攻击,已让鲁迅生出了幻灭之感。在给曹聚仁的信中,他曾感慨:“倘当崩溃之际,竟尚幸存,当乞红背心扫上海马路耳。”⑧1935年春,在给萧军的信中,鲁迅又说:“敌人不足惧,最令人寒心而且灰心的,是友军中的从背后来的暗箭;受伤之后,同一营垒中的快意的笑脸。”“同道中人,却用假名夹杂着真名,印出公开信来骂我,他们还造一个郭冰若的名,令人疑是郭沫若的排错者。我提出质问,但结果是模模胡胡,不得要领,我真好像见鬼,怕了。后来又遇到相像的事两回,我的心至今还没有热。”⑨1936年春,冯雪峰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自延安重返上海。鲁迅对他讲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两年我给他们摆布得可以”。但冯雪峰也算不得鲁迅的“知己”——据胡风披露,冯曾私下对他如此评价鲁迅:“鲁迅还是不行,不如高尔基;高尔基那些政论,都是党派给他的秘书写的,他只是签一个名。”⑩
当然,即便如此,鲁迅仍坚持留在了左翼文学阵营之内。1936年托人送给毛泽东的火腿,即是明证。
图注:左,1988年,邓颖超会见胡秋原;右,胡秋原1938年出版的著作。鲁迅虽然反对恐吓胡秋原,但他并不认同胡秋原提出的“自由人”文艺观,在文章《论“第三种人”》中,鲁迅曾尖锐嘲讽胡秋原的这种理念
注释
①郁达夫,《忆鲁迅》。②《创造社太阳社在革命文学倡导中对鲁迅的围攻》,《中国现代文学运动史》,山东文艺出版社,2013,P168-185。③吴黎平,《长念文苑战旗红——我对左翼文化运动的点滴忆》,收录于《左联回忆录》。④夏衍,《“左联”成立前后》。⑤鲁迅,《习惯与改革》⑥茅盾《“左联”前期回忆录(十二)》。⑦首甲等,《对鲁迅先生的〈恐吓辱骂决不是战斗〉有言》,收录于《1913-1983鲁迅研究学术论著资料汇编 第1卷》。⑧鲁迅,《致曹聚仁》,1934年4月30日。⑨鲁迅,《致萧军、萧红》,1935年4月23日。鲁迅,《致萧军》,1935年4月28日。⑩胡风,《鲁迅先生》,收录于《新文学史料》199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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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最新章节第二十九章
慕绾绾捂着自己的脸,撕心裂肺地却是在叫别的内容,颤抖的嗓音变了调:“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尹向晚你别找我,别看我,你不许看我,啊!!你别看着我!!”
电话那端的声音很冷漠——
“没事。带她过来。告诉她,来了我这里再犯病她知道后果。
“好,先生。”
挂了电话的陆靳南,此刻正在车里看一份分析报告。
这个电话陆靳南打的慢吞吞的,因为这打断他看视频了,他脑筋一时根本扭转不过来。
三个月以后他暴瘦了很多,尹家父母都觉得亏待了他,说向晚不在,他也不会照顾自己了,让他赶紧喊尹向晚从韩国回来。
今天,“向晚”就会回来了。
陆靳南要带慕绾绾去见尹家的父母。
他之前已经训练了她好久,从言谈举止,到声音,到习惯,到对父母的爱称……
可是在这之前,陆靳南突然收到了一份报告。
是调查的线人发过来的。
让他好好看一看专家的分析。
陆靳南在车上就打开了视频,里面的专家讲解让他越听,脑子越发出嗡嗡的声音,即便很多事情的调查没有进展——
比如,慕绾绾突然怀孕的事。
比如,她声称被尹向晚撞了,孩子掉了的事。
都因为缺乏证据而调查不下去。
但是眼前的这份报告,却让陆靳南震惊。
陆靳南手指关节苍白,慢慢攥紧了手机,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屏幕,听到后半段之后坐正了起来,清晰听着专家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整个人的神志都在远去。
“……从整个视频我们可以看到,真正精神病人的疯癫线路是毫无章法的,也根本不懂得怎么自己避开伤害,然后这个视频当中的女人却明显避开了那些会伤害到自己要害部位的东西,包括拿刀的时候,精神病患者会担心杀不死对方,而伪装精神病患者的人却想着怎样能杀死对方而又不会伤害到自己……”
仔细一看,慕绾绾的所有举动全部都是假的。
疯癫的语言。
疯癫的举止。
专家没有明确地说,只跟他说,疯癫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零点零几。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装的。
慕绾绾从头到尾没有疯过。都是装的。
那家鉴定医院的事情线人也调查清楚了,说那个给慕绾绾做报告的院长早就出了国,听说是前段时间收到一大笔钱,所以拖家带口全部移民了,出了国门就宛若大海捞针,再也找不到痕迹。
那份报告上只有院长一个人的亲密签名。
已经有了法律效力。
所以说,慕绾绾从头到尾都是谎言。
她编排了自己离开的事情,嫁祸到尹向晚的头上,孩子和子宫的事情也有可能是装的,这一点他还需要查证,最后她装疯要尹向晚的子宫,向晚那时候万念俱灰,死在了他面前。
后来,陆靳南打电话给那个抢救她的医生,问向晚最后有没有说什么话。
医生沉默了一阵,告诉了他。
那一句话,陆靳南听了以后就痛得弯下了腰。
他承受不住。
那一天,尹向晚在激痛之下一直没有休克昏厥过去,她被拖进抢救室里,一双大大的沾血的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呼吸急促,她看见了医生们在忙碌,插管子,也听见了外面混乱的动静。
她一双沾血的手,骨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了医生,透过氧气面罩,呢喃着什么话。
医生摘下了她的氧气面罩。
听见了她说的最后一句。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一边吐血一边吐字:“别……救我……让……我……去……”
别救我。
让我去。
真正想死的人,害怕自己死不掉,害怕逃离不开这个可怕的世界,她都恨不得跪下来乞求医生,别救她了。真的,千万不要救活她。
慕绾绾很快就被打掉了尹家父母的新修的别墅前。
听见佣人对自己说的话,慕绾绾也就明白了,听出了这句话里陆靳南的威胁,她只好重新换上了伪装,战战兢兢地上了车。
陆靳南的意思很简单。
如果她演得好,那是应该的,没有奖励;但是如果演得不好,对她慕绾绾来说就是万丈深渊!!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几个月前,她才是胜利者,如今她和陆靳南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慕绾绾连哭都不敢哭,死死忍着,调整情绪。
等到了,慕绾绾走下车,陆靳南一身寒气站在外面,她咬牙,小心翼翼将手放在他的臂弯里面,连打声招呼都不敢,跟着他一路走进去。
陆靳南大步流星,根本不考虑她跟不跟得上。
慕绾绾咬牙,穿着不合脚码的鞋子,小跑跟上。
呵呵。
是啊。
多可笑。
她的鞋码比尹向晚大一号,陆靳南就不惜趁着她麻醉昏迷,让医生给她削骨,生生削了她一截脚后跟,就为了能穿上尹向晚的鞋子!!
慕绾绾一步步像是走在刀尖上,痛得吸气,脸色惨白惨白,一直在颤。
陆靳南突然停下,冷冷睨着她,说:“能演吗?不能演我们回家。”
慕绾绾吓得一个哆嗦!
“能。能。我能演。”
陆靳南冷笑一下,继续往里走,到了里面之后笑容立马替换成温暖,搂住她的肩膀,道:“爸,妈,快来看谁回来了,走了这么久,不孝女终于肯回来见你们啦。”
尹父尹母赶紧出来,一家人在房间里闹腾得不成样子。
“呀,晚晚,我看你整的眼睛,”尹母拉着她,心疼地说道,“还是你以前的眼睛好看,动什么刀啊,一定很疼,就算有点小瑕疵也不要紧,就算有疤,靳南难道还能嫌弃你不成?没那个事情的,你这一走就是快半年,你想让我们想死你啊……”
见尹母哭,慕绾绾赶紧假意安慰着:“别哭了,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再说,整容也是靳南同意的,他敢说一个不字,我以后就不理他了!”
这时候陆靳南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端着茶杯,笑容邪魅温暖,眼神落在她身上,宠溺满满,毫不掩饰。
这就是以前尹向晚和陆靳南的相处方式吗?
慕绾绾嫉妒。
嫉妒到了发疯的程度。
她看着尹家豪华的一切,愈发感觉到自己出身低微,坐下的时候,都能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咯咯响的声音。
尹母给她递水果,尹父笑呵呵地跟陆靳南谈政治,这一切的幸福看起来触手可及,可却全部都是谎言。
慕绾绾吃着水果,恶毒地想着她真想戳破这一切谎言,看这两个老人撕心裂肺地哭,看陆靳南慌乱不已的样子,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受苦?!可是她终究是不敢,她的弟弟和家人还在陆靳南手上,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在陆靳南手上!
陆靳南手机突然响了。
他礼貌地颔首跟尹父说了一声,接了起来。
“你说什么?”
陆靳南震惊地问道。
里面的医务人员支支吾吾的:“对……对不住陆先生,其实,这件事情好几个月前就已经发生了,我们一直没敢跟您报备,反正都是死人,尸体怎么样处理其实对亲人来说意义不大了。但是今天我们突然听说尹小姐又突然出现了,我们吓得不轻,赶紧过来看看,结果一联想到几个月前尸体失踪的事情,我们就脊背发凉……”
几个月前,尹向晚的尸体其实就不见了。
陆靳南以为他们有好好地保存。
可是,就在今天,有人看到了尹家有尹向晚出现的身影,吓坏了医院的工作人员,就赶紧向陆靳南坦白了这件事。
陆靳南的手机摔到了地上。
脸色惨白如纸。
慕绾绾称职地演着戏,上前揽住他的胳膊,说:“靳南你怎么啦?遇到什么事情了?别紧张,有我在,爸妈也在,你说,谁欺负你了?我去打他。”
陆靳南却猛地挥开了她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尹家的门。
他把向晚弄丢了。
向晚的尸体一直在医院里,因为他舍不得火化所以一直占着位置,现在医院的人却跟他说没有了,这怎么可以?向晚,向晚!!
你怎么能离我越来越远,连肉体都要离我而去?
是我做的不好吗?
是我陆靳南做的特别不好吗?你不满意吗?
向晚,向晚啊!!
陆靳南疯狂地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完全忘了自己有车这件事,他疯狂地奔跑着,在心里咆哮着她的名字,满心,只剩下悲痛。
他跑掉了鞋子,跑得摔了跤,差一点被车子撞出几米开外,闯过了好几个红灯,却一直一直都没停。
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都换不回尹向晚的尸体。
为什么他这么疏忽?
为什么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向晚她迷路了。
他想带她回家。
他想跟她认错,求她原谅。
从此以后尹向晚就只活在他心里,连一点骨灰一个牌位都没有了,她什么都不肯给他留下,连念想都不留下!!!
大街上。
车辆川流不息。
人群蜂蛹。
大家都纷纷驻足下来看着那个跑丢了鞋子的男人,已经跑不动了,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没人知道他究竟都经历了一些什么,好像,是失去了今生的挚爱。
又好像,已经不顾颜面,失去了继续维持生命的意义。
与此同时——
大洋彼岸。
几个月过去,从夏又入冬,这里的雪下得比国内更加繁盛,尹向晚从愣怔中清醒过来,感受到了一丝刺骨的冰冷,她伸手关上了窗子。
窗子上的玻璃反光,倒影出了一张绝美的脸,那张脸,美得让见过她的每一个人心动,但是,那却已经不再是半年前尹向晚的模样。
她的整容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手术,从来没有做过那么成功那么美的一张脸,让见者自惭形秽,让全世界都黯然失色。
她除了做脸上的整容手术,还做了肚子上的疤痕祛除术。不得不说,全世界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鼎盛的时期,没有什么是你想不到做不到的。尹向晚有时候洗澡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身体,陌生的脸,就觉得这个人,太陌生了,自己不认识。
那么年轻貌美的一个身体里,住着一个已经死去的灵魂。
尹向晚经常在浴室里面,一件衣服也不穿,就对着大镜子,抽着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的流眼泪。
她多想把以前的那个尹向晚找回来,看她笑,看她闹,看她愤愤不平,看她被误会却依旧像小草一样坚韧不拔,看她怒火翻涌,看她恨意满满,看她怎么立志将那两个人贱人踩在脚下,万劫不复。
尹向晚每每想到以前的自己,都笑得很开心,一直笑出了眼泪来。
后来,她的那些斗志就都没有了。
恨不是消失了,而是被痛埋没了,对于尹向晚来说,这世上最痛的失去不过就是她失去了两个亲生孩子的生命,还有她失去了再次创造生命的能力,不仅仅是这样,她的身体还受到了莫大的摧残,能捡回来一条命都实属不易。
尹向晚在手术室里面,求着医生不要救她的命,可是医生拂开她的手,纠结着说:“医者父母心,我没有办法放弃你,我还是要救你。”
尹向晚那时候笑了,昏厥过去的时候,她留下一句话:“让我离开这里……你才真的能救我……”
也许是目睹了这一切的医生,起了恻隐之心吧。
医生将她缝合好,她那时候已经进入深度休克,能不能醒来还未可知,伤口的严重程度,用低温疗法也许还能拖得更久一点。
医生将她放进了冷冻室,暂时维持住她的生命体征,翻出她的手机,联系着可能可以帮到她的人。
陆靳南后来在太平间里看到的那个,的确是尹向晚。
但是如果他仔细看就知道,那时候的尹向晚还有一口气,只是,太过浅薄,医生也觉得她会坚持不住,直接,就当做她已经死了。
后来,她的一个朋友赶来,说会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和团队等着她,就把她接走了。
那位陆先生根本不敢正眼看尸体,所以医生才冒险用别的女尸代替,就这样糊弄了一段时间,然后告诉那里的工作人员说尸体丢了,也许是城市里某个恋尸癖偷的,也未可知。
尹向晚醒来的时候,她的所有手术就都已经完成了。
那把刀,不仅仅割裂了她的子宫,还有一些小肠,她做的手术真的九死一生,沉睡一个月能捡回一条命,实属罕见。
救她的人,也是她曾经的暗恋者,后来出国了的医学博士,沈朗。
沈朗后来也想不清楚,尹向晚怎么会那么薄情,按理说他救了她一命,她哪怕不选择跟他再续前缘,应该也会留下来当做感谢吧。
但是,尹向晚却朝他借了一些钱,当即就选择了离开。
沈朗道:“你就不担心你的父母吗?虽然他们现在从监狱里出来了,但是听到你去世的消息他们应该会很崩溃,你就连他们也要瞒着?”
尹向晚淡淡笑了笑,凄苦无比,她嘶哑道:“我遇人不淑,不仅害了我自己,还害了父母,我没脸再见他们。等我理清楚了自己的罪孽,我会再回来尽孝。我经历的这些事不仅仅是别人的错,还有我自己的错,如果我及时离开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我错在我不该爱一个人,更不该相信他不会如此待我,如果我此生还会犯第二次错误,就还不如不活过来。”
“沈朗,这辈子无以为报,下辈子再见吧。”
沈朗没有办法,只得帮忙给她做了新的身份,离开了国内。
一别。
半年。
尹向晚脱胎换骨,感觉自己的泪腺都已经退化掉了,她一张美艳至极的脸上,只剩坚强和冰冷,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保护好自己和父母了,于是就定了一张机票,跟公司申请调动了自己的工作内容,很快飞了回来。
飞机落地。
尹向晚一踏入领土,就觉得浑身有些虚软,她不由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失去的两个孩子,她记得自己办的领养手续已经处理好了,今天她回国,就能去接那个孩子。
在去孤儿院的路上,尹向晚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喂?”
“,你这次去要完成一下公司项目和陆氏的对接,你会见到陆氏的总裁陆靳南,麻烦向他转达我们的合作诚意,保证接下来一年合作愉快。”
见陆靳南?
尹向晚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风呼呼在耳边吹过,她都听不见,心脏漏了几拍。
之前回国的时候没说还有这些工作内容。
她脸色苍白地看了外面一会儿,然后很快镇定下来,道:“是。”
孤儿院里。
尹向晚等了一会,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就被领着带了过来。
尹向晚赶紧起身,那个小男孩的眼睛特别大也特别亮,像是倒映着漫天星辰,院长让他喊尹向晚“妈妈”,他害怕得不敢喊。
尹向晚掏出自己准备好的蛋糕来,放进他手中,让他坐在旁边,她好和院长完成对接事务。
等到要走的时候,小男孩舔了舔吃过蛋糕的手,突然张开手,要抱尹向晚。
尹向晚立刻僵硬在了那里。
院长惊喜道:“尹小姐,他性子一向沉闷,因为他是被父母抛弃的,现在你能让他这样,说明他真的很喜欢你啊!”
尹向晚倒是没有回应院长的话,只是呆呆看着那个小男孩毫无戒备的亮晶晶的漂亮大眼睛,已经干了的泪腺很痒,很想哭。
她走过去温柔抱起那一团小包子来,小声说:“以后你叫向北,好吗?妈妈叫你北北。”
小男孩乖巧地点点头,依旧不说话,小手搂住她的脖子再也不松开。
尹向晚满心温暖地带着他离开了孤儿院。
因为安排紧急,回租的房子之前她就得去陆氏,尹向晚想了想,直接打车去了陆氏那里,她现在的这一张脸,父母都认不出,加上她带着一个小团子,陆靳南不会认识她。
陆氏到了。
“北北,妈妈抱你上去吧。”尹向晚伸出手。
小男孩挥开了她的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攥了攥拳头,那意思是,我自己可以!
尹向晚浅笑一下,牵着他往前走。
一个萌萌的小包子,加一个美艳的女人,一进去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上了电梯,尹向晚将北北放在沙发上,然后拿自己的护照和工作证给秘书看了,就在旁边等待陆靳南。
秘书等下就过来说:“陆总马上就来,您再稍等一下。”
片刻,秘书又来了一趟。
神色有些慌张:“小姐,出了点变故,但是陆总不会爽约的,麻烦等五分钟,就五分钟。”
尹向晚不在乎等多久,也不在乎能不能等到。
她对这个男人的那颗少女心,死在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去世的那天,她昏迷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空荡的扁扁的肚子,就知道她再也无法爱上他了。
过了不知多久,陆靳南终于来了。
秘书的担心和慌张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时候的陆靳南看起来脸色非常的不好,他眼睛通红,身上满是灰尘,像是刚刚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
陆靳南颀长挺拔的身影走过去,幽魂一样地伸手,冷声道:“你好。”
尹向晚伸手过去,还没握住,陆靳南就冷冷收回手,然后像个尸体一样跌坐在了沙发上。
尹向晚无语。
他不说话,她就也不说,只是冷冷看着窗外,天边夕阳西下。
好多人该回家了。
陆靳南也冷冷看着窗外,突然之间他用很酸涩的声音,哽咽着说:“我妻子的尸体不见了,还是好几个月前不见的,他们今天才告诉我。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放火烧了医院吗?可是,烧了以后我妻子也回不来了。”
“她死了,死的很惨,死后我却什么都守不住,如果这里没有玻璃,我会想要从这里跳下去。”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从这里下去是见到她最快的方式。”
尹向晚心脏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陆靳南,他口中说的妻子竟然是她吗?她可是记得那时候陆靳南恨不得她去死啊,怎么她真死了,陆靳南又这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而且他不是很快就新娶了吗?他死了,他现在的妻子怎么办?守活寡吗?
尹向晚冷淡地看着窗外,就像没有听见那样。
半晌后她突然起身,走过去将窗子打开,整片落地窗很大,打开之后窗子边就在腰上,她拍了拍手,不顾冷风突然吹进来,冻得里面的人都瑟瑟发抖吸冷气。
尹向晚眼睛清亮,给了陆靳南一个眼神。
陆靳南呆在了那里,盯着她看。
尹向晚又别了一下下巴,然后对他说:“不是说想跳下去?窗我都给你开好了,跳啊。”
见他不动,尹向晚冷冷坐了下来。
“你看,你这不是不想跳吗?装什么深情,人都死了看不见了,省省吧。”
尹向晚说完就摊开自己的资料,埋头说:“我是美国新生资源公司的项目经理,我这次来……”
还没说完,突然感觉眼前一阵风。
陆靳南突然起身走到了窗边,长腿迈出一边,头往下栽去,手哪里也没握着,径直摔下三十三楼——
尹向晚当即呆愣在了那里:“!!!”
“陆总!!!”
突然之间助理和员工们看到了就冲上去,却也只拉到了他一只鞋,那个助理死死拉着,一群人用力才将陆靳南拉了上来,陆靳南还在发疯,野兽一样咆哮着,对众人说:“滚开!都滚开!向晚!!尹向晚!!!”
这一幕吓得尹向晚整个人通体冰凉。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以为已经干了的泪腺突然之间冒出了眼泪,她泪流满面,此刻正在冲过去的路上,心脏,像被震碎了一样的疼。
对死亡,原来她不是没有感觉。
陆靳南是真的想死。
也不是骗人。
尹向晚这时才想起来什么,突然冲过去抱住小团子,捂住他的眼睛,颤声说:“北北,你没看见。”
北北一时没说话,半晌后奶声奶气地说:“北北看见了。孤儿院每天都有孩子想要跳楼,北北知道。”
北北看向她,说:“妈妈,这个叔叔也没有人要了吗?他那么伤心,伤心到也要跳楼了?”
尹向晚心中有些痛,抱住小团子,说:“不,叔叔是跟我们闹着玩,他不是没有人要他了,他只是一时冲动。他从来都有的选择,不像有的人,生或者死都没得选,想死往往还都死不了,还被人拖着后腿生不如死的。所以,这个家伙一点也不可怜。”
北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手摸上她的脸:“妈妈你吓哭了,别哭,哭了就不好看。”
尹向晚握住他有些冰凉的小手,突然之间不想再待了,陆靳南怎么样都与她无关,她现在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北北。
“妈妈任务完成了,妈妈带你回家,好吗?”尹向晚从地上起来,抱起北北拿起外套,再不看这里一眼,就要走掉。
秘书突然上来,给了她一张名片说:“这是我们陆总的名片,他刚刚打镇定剂昏过去之前让我给您的,说您很像他的一位故人,约您下次见面。”
尹向晚笑了笑,接过了名片。
走出公司大门,她将名片撕碎丢进垃圾桶,抱起北北,直接上了出租车。
像是要逃离这里一般。
陆靳南寻死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都死了这么久了,他在寻死有什么意思?难道他还爱她?别逗了。
当初,他可是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器官都挖出来给慕绾绾啊,他恨不得她死,如今,又为什么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装腔作势?
小男孩一直在旁边攥紧她的手,见尹向晚又哭又笑,神色悲凉苍白,一句话不敢说。
夜里,尹向晚带他住下,一边网上租房一边处理公事。
北北不敢睡,就趴在她旁边。
尹向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说:“北北,明天妈妈带你去见两个人。”
北北的小脑袋警惕地抬了起来。
“妈妈带你去见外公外婆。那是妈妈以前的家。我们回家。”
原本尹向晚还想要再拖两天,想好说辞再回去,包括,怎么解释北北的身份,现在尹向晚什么都不想了,她太想念父母。
对陆靳南她无话可说,就算他要死要活,那不关她的事。
尹向晚,早死了。
一早尹向晚就起来,给小团子打扮好了,牵着孩子的手出去,昨天陆靳南表现成那样,尹向晚觉得他今天怎么也会因为精神问题而休息,不曾想一上出租车又接到了他秘书的电话。
“……陆总要你送一份文件,他今天不在公司办公,地址是,福祉路清源别墅,下午三点你要送到……”
尹向晚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正蹙眉,听见那个地址,当即僵硬在了那里。
“你再说一遍?”她苍白着脸问。
“没听清吗,福祉路号,清源别墅,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这地址。
就是她现在要去的。
她爸妈家的地址。
陆靳南要她送文件去那里,说明他此刻在那儿吗?
昨天寻死觅活,现在去她父母那里做什么?装疯卖傻,还是嫌她死了都还不够,他还要去打扰一个失去了唯一女儿的一对夫妇?
回想起曾经陆靳南对他们老两口做的一切,尹向晚心下一片冰凉。
曾经以为她的死就是一切的解脱,没想到她还是天真了。
车子很快就到别墅楼下。
北北以为她紧张,小小的模样也很紧张,尹向晚努力让自己放松了一些,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一个小团子,就算报复就算回来,她也要保护好他。
尹向晚牵着他下去,拖着大包小包,让司机在外面等。
她按了门铃,佣人很快就来。
“小姐,请问你找谁?”佣人看见她的脸很惊艳,问道。
尹向晚动了动唇,心下犹如被卡车碾过,低哑道:“陆靳南。”
“原来你找姑爷。他在,在里面。”
心里怀揣着无数的疑问,尹向晚走进去,一手拉着北北,一边往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尹向晚心头一阵揪痛,忍不住猛地抬起头!
里面,陆靳南双手插在口袋里,斜靠在门上,浅笑看着里面的一切。
一个窈窕的身影在老两口面前表演着什么,很可爱的样子。
尹父尹母笑得前仰后合。
尹向晚震惊。
她死死咬牙顿了顿,然后牵着北北上去,这才看到,父母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颓废的样子,包括别墅都是重新修缮的,而里面正中央站着的那个女孩儿,像她又不是她,学着她的音调和习惯在跳舞。
尹向晚一下子咬牙,她努力让自己清醒,看了几秒,就看出了那中间的人竟然是慕绾绾。
尹家的佣人情绪很高涨,看起来根本呢不想近期内家里死过人的样子,所以,难道父母根本不知道她死了?
如今尹向晚可算明白了,大家都以为她没死,原来没别的原因。
是有人,整了容,取代了她的位置,就和她装死逃过一劫一样!
明白这个真相的尹向晚一时间差点儿晕过去。
昨天陆靳南的那个样子,险些骗了她了。
她还以为。
她死后,陆靳南真的曾经后悔过。
看来他有时候不过是,被愧疚折磨得夜不能眠,害怕她尹向晚变成鬼回来报复吧。
而且,居然连用慕绾绾代替她的办法都想到了。
他真的很能干啊。
“姑爷,外面一位小姐找你。”佣人上去说。
陆靳南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头去,不知怎么尹向晚觉得他眼眶有些红,他看着她顿了顿,然后艰涩道:“麻烦小姐来一趟了,昨天让你见笑,今天我可以处理公事,我们,去旁边谈?”
去旁边哪里谈?
尹向晚的眼睛,此刻不在他身上,她只死死盯着慕绾绾的身影,苍白这脸,气都不顺!
要此刻上去拆穿吗?
可是,父母就是因此觉得她没死,因此没曾悲伤过,也算是一件好事,是不是?
尹向晚用最大的定力将自己的注意力硬是扭回来,颤声说:“去旁边谈。”
两个人来到了旁边的玻璃花房处。
这个玻璃花房,是她还没出嫁的时候父亲给她建的,就因为女孩子天真的少女梦,一句话就能变成现实,可以见得当初父母多么宠爱她。
可是现在,尹向晚坐在花厅里的石凳上,听着外面客厅传来的欢声笑语,心如针扎。
她镇定了一会儿,决定要弄清楚真相再揭穿这两个人。
她清眸抬起看向陆靳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方案就是这样,陆总满意吗?”
陆靳南心不在焉,低哑道:“满意……你们公司我一直很满意。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温度有专门的调节,四季如春,花也常开,我妻子……之前一直很喜欢这个地方。”
尹向晚笑了。
她将钢笔插好,道:“昨天那么多人看着,没死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拦着,要不你再死一次试试?”
陆靳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半晌后他苍白这脸,红着眼睛笑了起来,说:“你好像真的很想让我死啊。”
尹向晚轻轻点头:“君子成人之美。不想死陆总也就别装。”
她偏了偏头:“我看您的妻子活蹦乱跳的,根本没死,您何苦来那一出呢?如今你家庭美满,长辈健康,你该要个孩子继承家业,这人生就都圆满了。”
“我圆不圆满的我自己知道。”陆靳南的眼睛一直盯着旁边玩的那个小男孩,眼眶红得厉害,“那个……是你的孩子吗?”
“是我的。”
陆靳南用力攥紧文件,低哑道:“你这们年轻不像是有这么大孩子的样子。”
尹向晚失笑:“年轻也早就能生孩子了,孩子是上天能给的礼物,能要都是福气,有了我总不可能不给他生命,会遭报应的。”
陆靳南又是久久不能说话。
不知怎么这是快一年来他最最舒服的时刻,这个女人身上的气质,明明跟曾经的尹向晚一点都不一样,可他就是觉得舒服,不想离开,有她在,他突然就不想死了。
她还提到孩子的话题。
陆靳南更觉得痛得直不起腰来,他抬头看她一眼:“我能陪他玩一会儿吗?”
低低的嗓音,像是乞求。
“不能。”
尹向晚收拾了文件起身,盯着他道,“我儿子曾经被坏人拐卖,性命不保,从此他就是我的命,稍微有点危险的东西我都不能让他靠近,否则我可能会发疯砍人,您要小心。”
陆靳南鼻端酸涩,觉得心头又痛又堵:“我怎么就危险了呢?”
“您的妻子都因您而死了,尸骨无存,您还不危险?您的危险系数,可高达满分啊。”尹向晚几乎失笑了。
而且,陆靳南不仅克妻,还克子。
两个孩子都没有了。
现在尹向晚还能面不改色地催他和慕绾绾生孩子,她也觉得自己的心理,无比强大。
尹向晚有些紧张,她伸出汗津津的手,脸色苍白,叫道:“北北,到妈妈这里来,走了。”
北北乖乖跑过来抓住她,一眼不看陆靳南,直接走了。
不曾想。
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身影迎了上来。
慕绾绾早就留意到,这里一个女人跟陆靳南谈了很久,陆靳南的情绪很不对劲。虽然慕绾绾扮演尹向晚很吃力,也很屈辱,但至少这么久了没人能动摇她的位置,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很特殊,她也长得太美了,跟尹向晚有几分相似,但比尹向晚更美!
慕绾绾感觉到了危机。
她一定要来阻止。
这些天以来陆靳南快把她彻底逼疯了,这个时候如果陆靳南再抛弃她,她就不活了!真的疯给他看!!
慕绾绾一脸冷笑地站在那里,抱住了肩。
她打量了一下尹向晚,然后顺带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孩子。
尹向晚冷静看着眼前的女人,仿佛回到了当初她第一个儿子的骨灰被慕绾绾摔碎的那一天,慕绾绾的眼神跟当时一模一样,但现在尹向晚不怕。
“你是哪位?不知好歹地敢来勾引靳南?你知道我是谁吗?”慕绾绾眯着眼睛说道。
尹向晚冷冷看着她,一句话不说。
“告诉你,我是这家的大小姐,”慕绾绾冷冷上前,幽幽地说道,“这里的一切,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和这两个老不死的财产,全是我的,你敢惹我吗?哦,我就当你凭借这张脸有那个胆,你就不怕死吗?曾经我可以动动嘴就害死过一个女人,死得比人彘还惨,你就不怕?我手上有一张精神病的报告证明,我要是发起疯来,杀了人,也包括杀了你身边这个小孽种,都不用负责任?”
尹向晚抬眼看她,清淡的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慕绾绾狂笑起来:“怕了吧?怕了就滚远点儿,否则,我不会拿你开刀,我最喜欢小孩子了,眼前这么大的我还没祸害过,这要是掏出心肝肺喂狼,那……”
北北被她吓到了,呼吸急促起来,小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是倒没退缩。
尹向晚冷幽幽站到了自己儿子面前。
慕绾绾一愣。
接着,尹向晚劈头盖脸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扇到了慕绾绾脸上!
声音太大,惊醒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
慕绾绾一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她嘴角都流血了,脸上清晰五个血痕印,她惊得说话都在抖:“你……你个贱女人你……”
尹向晚猛地凑到她跟前:“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这张整容过的烂脸打碎,你叫尹向晚是吗?尹小姐,我一句话,就能碎了你的豪门梦。”
字字震惊!!!
慕绾绾吓死了。
她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她知道这一切!!
陆靳南跑了过来,老两口也跑了过来。
“晚晚,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脸怎么了?哎,你这个女人不像话,你谁啊?跑到我们家来……”尹母劈头盖脸就护起了自己女儿。
尹向晚赶紧别过脸去,不让尹母看到她正脸,她眼眶已经开始湿润。
还没想到办法弄死慕绾绾,她暂时要回避。
陆靳南这个时候过来,什么话都不说,开了门,让尹向晚带着北北出去。
尹向晚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拉着北北离开,然后,门口还放着她原本想回来认亲买的一大堆东西。
陆靳南把东西拿进来,然后不知说了些什么,尹母消火了,跟着他往里走。
尹向晚站在尹家大门前,愣了很久。
夜里,她又接到一个电话。
北北那个时候已经睡着了,尹向晚去阳台接电话,突然之间,她只接起说了一声“喂”,里面就传来一个声音,低低地道:“尹向晚,我知道是你。”
尹向晚一愣。
她浑身的汗毛几乎都竖起来,过了一小会儿,她就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
慕绾绾。
尹向晚再次面对她,却是一丁点儿都不怕了,冷笑道:“好久不见。”
“尹向晚,你没死,你居然没死!你……”
“怎么,惊讶吗?我以为我死了你会好过一些,没想到,你现在沦落到了代替我活着,慕绾绾,今天在尹宅见到你的时候,我心里简直都要笑疯了,陆靳南竟然觉得你伪装得合格吗?你就是撑大的气球,我一针就能戳破,那可是生我养我的父母啊?你能糊弄?你不是傻了吧?你是尹家大小姐?哈哈哈哈……”
面对尹向晚毫不留情的嘲笑,慕绾绾近日来隐藏压抑的憋屈,倏然全部都爆发了。
“别笑……尹向晚,别笑,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明明是歇斯底里的话,却听见慕绾绾压低了声音在说,火气都被憋屈怨恨压住了,尹向晚不由又是一阵冷笑。
“看来,你在陆家过得也不怎么样,这么晚了大声说话都不敢,风水轮流转,慕绾绾,你的人生让我看的好失望啊。”
慕绾绾气得浑身哆嗦,但与此同时,尹向晚还活着的事实,吓得她几乎头皮都要炸了起来。
她从陆靳南秘书那里拿到了这个人的资料和电话,没想到,她真的是尹向晚。
慕绾绾极力镇定下来,拿出战斗的勇气,冷冷地说道。
“我伪装成你又怎么样?尹向晚,你敢戳破我吗?你敢亮明你的身份吗?靳南以前不爱你,现在就爱了?他让我这样做,无非就是不想伤害你家里的老人罢了,这是靳南基本的善良!也是你死了他表达愧疚的方式!难道这样你就觉得他爱你了,他后悔了,你是不是傻?”
尹向晚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慕绾绾还在说话:“而且他现在的妻子是我,他让我伪装成你的原因,你还没搞清楚?是他想要继承你家里的财产,等你家里那两个老不死的撒手归西,尹家的财产还是他的!你连这个都不清楚吗!!!我装一下怎么了?放火的事情,你都忘了吗?你真以为陆靳南是个善茬吗?尹向晚我警告你,你要敢表明你的身份,在陆靳南面前说三道四,咱们就同归于尽,那个小孩子不错啊,我看上了,我现在还是神经病,你看看我会不会把他开膛破肚给你看啊!”
“你敢!!!!!!!!”
尹向晚大声嘶喊了一声,嗓音冲破了她的音调极限,显得撕裂了起来。
慕绾绾也被吓到了。
“慕绾绾,关于陆靳南对我的误会,矛盾,我现在压根儿没有解决的必要了,反正他要我死,我也不再爱他,他了解我死没死对我有什么区别?倒是你,我跟你的账可以算算,”尹向晚脸色惨白,眯起眼睛,说,“我反正都已经死过一次,我这条命是捡的,但是慕绾绾,你敢动我孩子一根头发,我这次就拖着你一起死,开膛破肚,我让你惨一万倍。”
慕绾绾有些哆嗦,笑道:“我是精神病,我不犯法……”
尹向晚冷冷的:“我是个死人。我不怕死!!”
那边沉默下来了。
沉默。
还是沉默。
半晌后,慕绾绾狼狈又恐惧地挂了电话。
尹向晚说的那句“我是死人,我不怕死”,真正戳中了慕绾绾的死穴,她梦里无数次梦到尹向晚不顾死活地来向她寻仇,如今,都要成为现实了!
尹向晚打完了电话,站在风里,吹得浑身没了温度也不进去,一转头,却看到北北站在那里。
她赶紧跑过去,抱住他,“怎么不睡?”
北北眨了眨眼睛,“妈妈,北北怕死。北北喜欢你。你也不能死。”
尹向晚泪如雨下。
眼泪从刚才就在堆积了,这个时候才落下来,她抱住他,笑着说:“你是妈妈最在乎的东西了,谁都不能伤害你,妈妈的希望,全部是你。”
北北有些奇怪:“妈妈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电视剧里面经常演,最最在乎的人,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喜欢的人吗?怎么会是他?
尹向晚笑着说:“没有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命。”
孩子是上天给的礼物。孩子,就是最重要的事。
那边。
慕绾绾挂了电话,更恨得咬牙切齿,她放下电话出了阳台,刚要泡个澡睡觉,就见陆靳南冷幽幽站在房间里!
慕绾绾吓了一大跳,刚刚她的话,陆靳南听见了多少?!!
“靳……靳南,你,你是什么时候……”
“刚来。”陆靳南的神色晦暗不明,尤其一双眼睛浸透在黑暗里,他低哑道,“绾绾,你跟谁打电话呢?”
慕绾绾心脏嗵嗵嗵跳得厉害,说:“哦,没有谁,一个老朋友。靳南,我以为你每天晚上都去医院停尸房,你都不爱我了,今天你居然能在家,让我特别惊讶,你要陪着我睡吗?我每天晚上一个人,顶着一张我自己都陌生的脸,我害怕。”
陆靳南眯起眼睛,突然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低哑道:“你对她不是没愧疚?怎么会害怕呢?”
慕绾绾心下更乱了:“我……哦……我没事了……你当我没说……”
陆靳南道:“明天孤儿院有个活动,你陪我去。”
陪陆靳南出席活动?
慕绾绾心下一喜,这可是她第一次面向大众,道:“好,我一定陪你!我好好睡美容觉,明天换好看的衣服!”
“嗯。”
陆靳南通知完就出去了,也没陪着她一起睡,但慕绾绾还是很开心,虽然尹向晚回来简直吓死了她,但是,她和陆靳南终于有进展了啊。
慕绾绾睡睡醒醒的,吓得哭醒,又安慰着自己睡过去,一个晚上都不安宁。
而陆靳南走出房间之后,回到书房。
整个人就突然崩溃着跪了下去。
天知道……
他今晚没去停尸房,他守在慕绾绾房门口,因为他觉得,女人的直觉一向比她要准,今天那个叫的女人跟慕绾绾根本不认识,却没来由地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两人也不知道吵了些什么,必然是有原因。他越来越觉得那是尹向晚,他不确定,也必然不会给他机会确定,但是,以慕绾绾的心机一定会去探听虚实的。
果然。果然给他等到了!!
可是……
他都听到了一些什么啊……
他曾经以为善良的慕绾绾,竟然对尹向晚说出那样的话,她说,“他让我伪装成你的原因,你还没搞清楚?是他想要继承你家里的财产,等你家里那两个老不死的撒手归西,尹家的财产还是他的!”
她说,“我是精神病,我不犯法……”
她说,“那个小孩子不错啊,我看上了,我现在还是神经病,你看看我会不会把他开膛破肚给你看啊!”
……这就是他曾经以为善良无比的慕绾绾。
她凭借着自己是精神病,对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做出这样的威胁。
向晚当初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向晚没死,她没死啊!
就是向晚!!!!
陆靳南跪在地上,前两天他才得到了尹向晚尸体被盗的消息,现在又知道这些,一个个的打击让他根本直不起腰来,他无声地哭嚎到眼泪都干了,没敢发出声音。
在没调查清楚所有真相之前他不想惊动慕绾绾,真相一定不只是他知道的那些,向晚说的,如果全部都是真的……
陆靳南跪了一两个小时,后很快爬起来打了几个电话。
他让手下的人去查当年的纵火案和匿名举报,直接从慕绾绾身上查,从她力所能及的手段和人脉查,如果向晚曾经说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
包括……她觉得离婚协议是他放在她床头的……
包括……她觉得她父母的房子是他点着,并且诬陷的……
包括……她说……慕绾绾的孩子不是他的,车祸的事情也是子虚乌有……
那么,向晚就一点罪都没有。
那么,他失去的那两个孩子……尤其是第一个……
还有……
向晚“死去”的那一天,陆靳南踏进她的房间里,满地烧焦的灰尘……那些是什么……在他进来之前,向晚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那个东西难道是……
如果那不是骨灰的话,向晚为什么趴在地上被人踩破了指甲也要捡起来往怀里揣……
除非那是他们的孩子。
一定是他们的孩子。
不是吗?
陆靳南,你都做了一些什么啊?
向晚她从深爱到不爱,从拼命辩解到默认误会,她都经历了些什么?她最后连恨都恨不起来,因为知道无力回天,她对自己的仇不想报复,但是对于孩子,她却觉得无可原谅。
她的不爱。
就是此生,对他陆靳南最大的惩罚。
陆靳南一夜无眠。
他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一时之间更想要跳下去。
如果不是想要亲耳再听听向晚的声音,问问她曾经发生了什么,他这一刻,已经想要跳下去了。
他开始懂得向晚捅自己一刀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她痛得太狠,想要下去见孩子,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陆靳南现在的感觉,一模一样。
真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
陆靳南让司机开车到别墅门口来,带了慕绾绾一起去了孤儿院。
最近有一个慈善基金会将孤儿院收纳入资助名单,作为重要基金会成员的陆靳南被作为嘉宾邀请过去。
慕绾绾穿着一袭粉红色的裙子,显得粉嫩俏皮。
她一下车,本来满心欢喜,结果开车门的人道:“尹向晚小姐,陆太太,欢迎你。”
慕绾绾突然感觉一头冰水迎面泼了下来!
尹向晚。
原来。她还是作为尹向晚的身份出席的!!
慕绾绾气得浑身哆嗦,夜夜不能寐也就罢了,如今白天也处处有人跟她作对,这样下去她就真疯了!!
她颤抖着挽住毫无反应的陆靳南的手臂,往上走。
走到台上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一个女人和孩子!慕绾绾吓得差点儿跌下去!!
尹向晚带着北北也过来参加活动,北北作为通过孤儿院被成功领养的孩子,今天,要作为孤儿院的孩子代表,向陆靳南表示感谢。
今天还来了很多媒体。
好多摄像头对着他们。
尹向晚本来还连夜给北北准备了几句稚嫩的感谢词和稿子,但是,看到陆靳南的那个瞬间,她的心头一凉,也是一盆冷水浇下!
但是。
一码归一码。
她还是感谢陆靳南能够资助孤儿院这么多年,让这么多孩子,有地方住,有机会上学,也有机会被完整的家庭领养。
北北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被领养的孩子,他艰难地爬上台子。
一抬头,看到了陆靳南。
话筒对着北北,他的脸有些红,看了一眼妈妈,然后小声对陆靳南说:“谢谢叔叔,给我机会,见到我的妈妈,我很谢谢你,特别感谢。”
台下掌声雷动,很多人在擦眼泪。
台下,尹向晚笑容温暖,朝着北北伸出手来:“北北,做的好棒,来妈妈这里。”
台上的陆靳南浅笑着,鼓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幕,原本应该发生在他的生命中的。
他的晚晚,伸开双臂,笑容满面,对着他们的孩子说,宝宝,来妈妈这里。
他们的孩子七个月大。
被他亲手杀死。
再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
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还是个胚芽,她千辛万苦地怀上,最后,也彻底流落。
他陆靳南此生都不配有人再喊他一声爸爸。
这是他的报应。
他应该有的报应。
尹向晚觉得奇怪,这个大男人,参加这种慈善基金会的活动不应该很稀松平常吗?现如今,看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娃娃演讲,就在台上泪流满面,是不是太丢人了?
“陆总,您对孩子这么有爱心,是有什么故事吗?我看您几次难忍眼泪,是对孤儿院的孩子很同情吗?能不能跟我们说说?”
台下的记者八卦地问道。
陆靳南擦了擦眼泪,笑了笑,道:“孩子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要珍惜,不珍惜的话……是会受到惩罚的。”
一个大资本家,成功无比的商人,说出这种话,说明他有一颗慈善的心。
又是雷动的掌声。
慕绾绾坐在一边,整个脸都已经扭曲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陆靳南在说什么呢?他已经知道了那个人就是尹向晚了吧?
他们两个见过面说过话了?她慕绾绾做的事情是不是全部败露了?
她要离开这里。
赶紧的,马上离开这里。
“哎,陆太太,您要去哪里啊?您也跟我们说两句……”记者瞅见了想要逃跑的她,赶紧说。
慕绾绾脸色苍白,提着裙摆说:“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喜欢孩子,都别问我……”
她踉跄着往台下跑。慌不择路。
这时候陆靳南突然接到了一条信息,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他的线人发给他的——“慕小姐曾经怀的孩子是一个混混的,她被您父母逼走以后跟一个黑社会混在一起,怀孕后才回来找您当接盘侠,结果您已经跟尹小姐结婚,她逼不得已,亲手策划了车祸撞掉自己的孩子,顺带嫁祸给尹小姐,证据,都在附件里。”
栽赃。嫁祸。怀的孩子是别人的。她亲手策划的车祸。
曾经尹向晚跟自己拼命解释的话,此刻一句句重回脑海,冲击得陆靳南脑子嗡嗡作响,他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世界都在旋转。
慕绾绾慌不择路地往前冲过去,企图从台上往下爬。
陆靳南攥紧了拳头,心里的恨像洪水一样蔓延过来,漫过了一切,慕绾绾往前冲的时候,他的脚伸过去狠狠一绊。
“啊——啊——!!!”
慕绾绾一个不稳从台上坠了下去,地上有残留的铁架子,她的脸,直接撞上了那些铁架子!!
三米高的台子掉下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接着,变成猩红,她的脸被刮下来相当大的一块肉,落下来的慕绾绾半边脸都是血淋淋的,里面整容后的埋线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痛得失了声,半晌后才捂着脸尖叫起来,惨不忍赌。
现场一片混乱。
陆靳南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步趁着混乱走下台,他想穿过人群找到尹向晚,此刻,全场却都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慕绾绾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崩溃。
她痛得辗转呻吟。
半边脸都不能动。
此刻最最重要的就是她的脸,她的脸怎么了?
“医……生……”说出这两个字,脸就痛得像被挖走了一样,慕绾绾恨不得大哭,但是又不敢哭!!
她的嘴一张一合,慢慢动着,血和泪同时从脸上流淌了下来。
医生看着她叹口气,说:“慕小姐你就别动了,你之前没整容还好,脸本还可以恢复,可是就怪你埋线了,又被铁刮到,本来是只缺了半张脸的,但是现在牵扯得……整张脸都废了……”
慕绾绾嘴还在张着,瞪大眼睛,眼泪不断,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她想骂人,她想大哭,她想说,我不姓尹,我不是尹向晚,我不是!
可是她脸毁了,整张脸都错了位,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医生无奈道:“求您还是别说话了,否则真的连像样的人脸都没了……好好我知道了……你痛……你就安心睡觉吧,好好休息伤口才好的快……都已经这样了……改变不了啊……”
慕绾绾气得直接休克过去了。
尹家父母知道这件事情后,赶紧来到了医院。
“靳南……靳南……”
尹母到处找陆靳南,心急如焚,“晚晚出了这么大的事,靳南怎么都不在?都不着急呢?难道晚晚脸毁了他就不要晚晚了吗?我苦命的晚晚……”
尹父站在那里,脸色如灰,突然之间苦笑了一下。
“老婆子,你别嚎了……”
尹母突然脸色僵住。
尹父说:“你我其实都清楚,打从这个女孩子第一天进我们家,靳南跟我们说他是晚晚开始,我们俩就知道了,晚晚大概,多半是遭遇不测了,我们装作她就是晚晚,不过是看着靳南用心良苦,不舍得让他失望,但晚晚是我们生养二十多年的,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我们就装作她还在,就是为了图个心理安慰。老婆子啊……别再骗自己了,也许从我们家出事的那刻起晚晚就出事了,我们……接受这个事实吧……”
“不!!!”
尹母转过头来,哭着说,“我为什么要接受?我一直伪装着,就是为了能让他给我个说法,晚晚到底怎么了,他得给我说个一二三,可是他一直不说,我也一直都不敢问,你不要瞎猜,给我收起你的瞎猜,晚晚福大命大,她一定没事的!靳南骗我们一定是有原因的!!”
尹父眼眶也湿了。
他道:“我也希望是这样啊,可是……老婆子,我也害怕……”
陆靳南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老两口抱在一起哭,尹父背影对着他,花白的头发都在颤,陆靳南费尽全力想要保护他们不受到伤害,可是此刻还是没做到。
晚晚,我果然是个混蛋,什么小事都做不好,我把慕绾绾弄到毁容有什么了不起?我拯救不了爸妈的伤心,我该去死啊。
这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从走廊尽头走过来,径直走过了他身边。
面前,一个绝美的女子,站在那里,泪流满面。
尹父尹母揪住了一点神志,泪眼朦胧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子,她跟尹向晚的轮廓更像,难道是陆靳南又找了一个人来糊弄他们吗?不,他们只想知道,晚晚怎么样了。
尹向晚嘴唇颤抖着,眼泪不断地流淌下来,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
“爸,妈。”
她哽咽叫道。
“我是尹向晚,女儿不孝,女儿回来晚了。半年多前我就出国,一直到现在我才回来,我担心你们但是又不敢说我的情况,我回来的时候,却看到这个女人站在我们家里,被当成我,哄你们开心。我希望你们不要误会陆靳南,他是害怕你们伤心才这样做,现在毁容的不是我,而是她,你们不要伤心,你们看,我站在这里,我没事啊。”
尹母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抿着唇摇了摇头,低哑道:“姑娘,你比上一个姑娘演得更像,可是,我老了,我不愿意再骗自己了,晚晚是我唯一的孩子,剩下的时间我哪怕用来悼念她, 我也不愿意再认别人做孩子……”
尹向晚激动起来,颤抖着哭道:“妈,十八岁那年生日你告诉我一个秘密,你到我房间里,跟我说你觉得爸爸精神出轨一个花店的老板娘,你告诉我因为你憋得慌,但是你不希望我说,几十年的夫妻心思有浮动很正常,你并不埋怨爸爸,因为你知道他是爱你的,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你忘了吗?”
尹母当即震惊地愣在了那里。
尹向晚流着泪,又转向另一个人:“爸,你高血压十年,妈妈不让你喝半滴酒,可是你忍不住啊,五十五岁生日你躲在厕所里偷偷喝酒,却怎么都驱不散那股味,你求救于我,拿了我的高级香水喷了满身都是,这件事也只有我知道,我是尹向晚,我是晚晚啊,爸!妈!!”
陆靳南没有想到尹向晚会在这个时候冲出来承认她自己的身份。
这个时候,亲情的回归已经盖过了一切的感觉。
老两口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最后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尹母强忍着,最后还是哭着扑了上去。
尹父颤抖着抬起手,搂住了他们,一个大男人也哭得泣不成声。
一家三口,从此回归。
尹向晚淌着泪拉过旁边的北北,颤声说:“北北,叫外公,外婆。”
北北抬起小脑袋,乖乖叫:“外公,外婆。”
尹母抱住了那个小小的孩子,也丝毫没去思考这到底是不是尹向晚的亲生孩子,大哭出声来。
“晚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面那个女人是谁?靳南到底为什么要让她来骗我们呢?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尹母心头有无数问题,想要问她。
尹向晚思考了一下,稳住情绪,说道:“我跟靳南之间出了一些问题,我们分开了,那个女孩子是他现在喜欢的人,我们的变故他不想让你们知道,也不想让你们伤心,所以我才说,你们不要埋怨他。”
原来是这样。
他们的晚晚心地善良,最后即便跟陆靳南分开,也不说他一句坏话,不让父母担心。
尹母攥紧她的手,眼睛闪闪亮亮的,含着泪说:“孩子,跟靳南有什么话就放开了说,没什么说不清楚的,我感觉他还爱你,爱的深刻,他总是透过那个女孩子的脸看你的样子,妈妈都看得出来。而且我们家出事的时候,他帮了我们那么多,他就算再善良,不爱你他也做不到这一点的。晚晚,去跟他谈谈吧。”
其实,就算父母不说,尹向晚也会跟他谈。
尹父尹母看着北北,跟北北在一起,老两口瞬间年轻了二十岁,被北北逗得前仰后合。
尹向晚冷冷转身,走向了陆靳南。
陆靳南极力让自己不颤抖,稳住,却还是没有稳住,他往前迈了一步,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不想挪开视线,也不敢说一个字。
尹向晚冷笑了一下,说:“我看见你绊她那一脚了,陆靳南,你到底有多心狠?每一个爱你的女人都是这个下场,慕绾绾是怎么得罪你了?你爱她的时候不惜替她毁天灭地,不爱了又把人家脸毁成这个样子,看来我离开你的选择,是最对的。”
陆靳南苦笑了一下,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他嘶哑说道:“我不爱慕绾绾,或者说,我以前爱过,但是碰到你以后就不爱了。我没有多狠,我做的还不够多,慕绾绾当初放了你家的火,烧毁了你家的别墅,还弄来文件栽赃爸妈,我只是让她毁个容,这才哪儿到哪儿。”
什么?!
尹向晚震惊地看着他。
她无法相信。
她往后看了一眼病房,大脑迅速转着:“我家的大火……是慕绾绾放的?”
“是。”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因为害怕你醒过来,因为医生说当时你还有醒过来的希望,所以她觉得即便你醒了,也要让你一无所有。”
尹向晚问得极其艰难:“那……救我父母的……”
陆靳南面露愧疚:“我冲进去的不及时,爸的脚腕那里还是烧伤了一些,两个人肺部都有不同损伤,这半年来调整得好些了。”
尹向晚简直不敢置信,救她父母的竟然是陆靳南。
“那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总是刺激我?我爱你那么深,你却告诉我一切都是你做的,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尹向晚冷笑着看他,心头痛成了一片。
陆靳南攥紧拳头,低下头。
“我什么都知道了,向晚,你曾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是我,弄掉了我们七个月大的孩子,是我,误会了慕绾绾孩子和子宫的事。你都猜对了,她的子宫还在,她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是我为了那些谎言害你最后一个人被逼死,是我杀死了我自己的两个孩子。离婚协议是她起草的,但是也是我自己签的,我放在家里没打算给你,但是你一醒来却就放在你床头了,呵……”
“晚晚,我现在跟你说对不起,还来不来得及。”他最后几个字轻的像羽毛一样,像是从肺里吐出的空气,他的肺都快被抽空了。
尹向晚抿着唇,神情从震惊,到悲凉,到悲痛,再到死寂。
她“死”了短短一年,什么事情都弄清楚了,可是,看看他们两个,站在这里,还能回到从前吗?
她,还是以前那个健康活泼,嘻嘻哈哈的尹向晚吗?
他,还是那个爱她入骨,宠她宠得上天入地的陆靳南吗?
不。
不可能了。
这件事想必陆靳南自己也知道,所以,即便尹向晚就冷冷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他也知道答案。
他说出来,问一问,重点不过是前面三个字——“对不起”。
即便再没有脸,他也要向她道歉。
尹向晚最后说:“不管怎么样,感谢你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找人陪我爸妈,让他们至少没有难过一点,我们已经离婚,你本没有这个义务了,所以你做这些额外的事,配得上我的感谢。”
陆靳南一句话都没有说。
尹向晚转身向父母走去。
陆靳南突然抬起头,眼眶红了,他低哑道:“慕绾绾会偿还你所受到的一切伤害,我也是……我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我自己。晚晚,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交代?”
尹向晚站住了脚。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痛在她心头那么久的事,她转身,看向陆靳南,眼眶头一次红了,说:“我死的那天,摔在地上的是我们儿子的骨灰,真假我不知道,但我当时以为是真的。慕绾绾害死了他却还在侮辱他,我不能忍,即便你不报复,我也会报复得她从此都爬不起来,我一定要活得比她长,有一天她死了,我才能将她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
好。他明白了。
陆靳南艰难笑了一下,攥紧颤抖的拳头,道:“好,我知道了。我最后再说一次,晚晚,对不起,我曾经的孩子,我也……对不起。”
听着那发抖的三个字,尹向晚忍住了快要崩溃的情绪,转身带着父母和北北,离开。
陆靳南没有问,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晚晚,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跟你从头再来?
他知道答案。
他从她冷静的眼睛里,看到答案了。
那一天下午,医院的走廊里面,一个男人慢慢蹲下来,捂着脸,抓着头发,哭得泣不成声。
没人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有多悲痛。
悲痛到万念俱灰。
他的不信任和错误,导致了他如今失去了一切,他的人生仿佛都走进了死胡同里,除了去见上帝,偿还自己的罪过,他都不知道,他还能往哪里去。
那一天的慕绾绾,也很惨。
她被打了吗啡,麻醉,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腹部痛得裂开一样,慕绾绾颤抖着起身,掀开自己蓝色的衣服看了看,横贯小腹的一个大大的伤口差点儿将她吓晕过去。
她脸毁了,连话都不能说,叫了护士来,护士轻描淡写地说她被摘了子宫,因为他的丈夫有这个权利,她是一个疯子,没有民事能力,丈夫害怕她以后遗传性地生下不健康的孩子,就把她的子宫摘了,没摘卵巢,已经是便宜了她了。
慕绾绾听了,差点儿真的晕过去。
她在医院里面发疯,然后,大失血休克过去,几度病危。
重症监护室里面抢救了几次,最后陆靳南直接撒手不管,医生也直接放弃了,最后,慕绾绾居然命大,自己硬是醒了。
真是,不可思议。
又一个冬去春来,这天尹向晚出门,牵着北北,她又看到了门口的那辆车。
陆靳南坐在里面,处理公事,他最近好像又削瘦了些,受了将近二十斤,精神也不太好。
他看到他们,立刻下车,匆忙走到他们面前。
低哑道:“去哪里?我送你们。”
尹向晚盯着他,淡漠道:“我说过你不必再这样,陆靳南,即便你买下我方圆几百里的别墅,这辈子挨着我住,也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放过我不好吗?过去的那些不好的记忆,我看见你就会想起来,你愿意我一直沉浸在这个里面?”
陆靳南没有说话。
半晌后,见她要走,他才突然拉住了她,动了动唇,说了几句话。
“我也不想要让你烦。我知道你看见我会难过,会想起过去,所以我几乎都不敢见你。可是那天,我听妈说,你经常有些精神恍惚,看到北北会看着自己的肚子发呆,不是你看见我会沉浸在过去,而是你一直生活在过去没肯出来,你不原谅我,你根本没有你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坦荡。”
“晚晚,如果你觉得难受,你来报复我,只要你能好过一点。我这一生再没有任何的追求,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不恨,那时候你再叫我离开,我一定会离开。”
他在这里,只是为了,能解开她的心结。
尹向晚慢慢眼睛变红了,抿唇半天,哽咽道:“那你觉得,我怎么能过得去?两个孩子的命,你告诉我用什么办法过得去?这是我的事,陆靳南,没有愈合的药,我心里的伤口就得一辈子让它痛,即便是你,也没办法治愈。”
甩开他的手,尹向晚拉着北北,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天。
尹向晚忙完工作的事,要去接北北了,突然之间她接到一个电话。
“喂?”
“……尹向晚。你的这个小孩真的是很漂亮啊,又很健康,我现在麻醉准备好了,手术刀也准备好了,你说我从哪儿切?一年前我给你看了你大儿子的骨灰,一年后我给你看你养子的解剖图,好不好?你说我对你好不好呀?”
尹向晚脑中嗡得一声。
她慌了,跌跌撞撞往外跑:“你在哪儿?你挟持了北北是不是?我说过如果你敢动他我让你好看,慕绾绾,我让你求死不能!!”
慕绾绾笑了,狂笑不止。
“你觉得我现在比死好很多吗?尹向晚,你是没看过我现在的脸,我说话的声音你不觉得有点怪吗?因为我一个嘴角在下巴,一个嘴角在鼻子那里,我每次看自己的脸,都觉得在看恐怖片。你觉得我现在怕死?不,我只是为了拉一个垫背的,你这个孽种当然不够,还有你自己。”
“现在给我来后山仓库,你一个人,如果你敢叫别人来,我就亲手在你面前杀死他!”
说完,慕绾绾挂了电话。
尹向晚已经慌得站都站不稳,那一瞬间,她脑中所有的理智都远去,颤抖着掏出手机要求救,警察的号码她都忘记了,她下意识地拨出了一串在自己烂熟于心的号码,等到接通,她才知道自己打给了谁。
“向晚?怎么了?”陆靳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起了电话。
“陆靳南……”
“向晚,你说话,怎么了?晚晚!”
“陆靳南……”尹向晚控制住了情绪,说道,“慕绾绾绑架了北北,我先去后山仓库稳住,你来救他,你听见了吗?”
陆靳南震惊:“你别去,你去了只是多一个人质,我们一起去救……”
“慕绾绾要的是我!!如果我去了她才有可能放北北一条生路,你不明白吗!!”尹向晚撕裂般喊道,她颤声道,“陆靳南,你不是一直要一个机会?我给你一个机会,救北北,我的两个孩子都没了,如果我的养子出事,我会拖着你一起到地狱里去忏悔,你听明白了吗?救北北,否则,这辈子只要有命我就杀了你,我当然不会原谅你,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不顾虑的男人,不值得任何人原谅!!!”
尹向晚吼出这一段话,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她再也不接了。
陆靳南心急如焚,尹向晚最后的那一段话,吼出的是她自己的心声,她的心结原来就是这个。
是孩子。
他知道的。一直就是孩子。
陆靳南失魂落魄地冲过去开车,一路跌跌撞撞往后山仓库走,一边开车,一边想起了那些和尹向晚在一起的曾经。
点点滴滴。
欢声笑语。
他认识她的时间太短了,真的太短了,他原本是打算过一生的,没想到一生这么短暂。
我还没有爱够你。
我还没有变成你心中我的样子。
我……还没有给你一个属于你的健康的孩子。
你等我。
我来了。
陆靳南丢下车往仓库跑去,跑进去的时候,他就看到一个满脸狰狞血肉的女人,笑着往两个椅子上都绑了定时炸药,她捏着遥控器,笑得癫狂。
慕绾绾大喊道:“陆靳南,我好歹是你的初恋,喜欢你那么多年,为了得到你,用了那么多的手段。你就这样对我!你毁了我的脸,毁了我的子宫,让我这辈子变成这个样子,我的家人都不要我,都不认我,结果你们都还好好活着,这不公平!!”
陆靳南走进去,冷冷的,身影颀长,尹向晚居然觉得这一瞬间的他有点帅。
他神情淡漠,已经不愿意听这个疯子说哪怕一句话,低哑道:“你的条件。”
慕绾绾嘶喊道:“我什么都不要!我现在,要去死,我也想看着你们一起死,现在我手上有个按钮,我一按,就开始倒计时,你只能救一个人,尹向晚不是疼爱她这个养子吗?你救她,她一辈子不原谅你;你救孩子,你就只能去地狱里见她,哈哈哈哈哈……这个选择我喜欢,我喜欢啊!!!”
陆靳南攥紧了拳头,冷冷看着她手中的遥控器。
时间不多了。
慕绾绾这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靳南鼻头酸涩,他笑了一下,然后双眼蔓延出泪水来,他看向尹向晚,尹向晚在椅子上大声地喊着:“救孩子,你听见没有?陆靳南,救孩子,我不用活着,你让我去死!!”
陆靳南明白自己的选择。
他永远无法拒绝尹向晚的要求,就像他们刚刚相爱的时候一样,什么要求只要她开口提,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给她。
陆靳南睁开眼睛,深深凝视了她一眼,笑着说:“晚晚,你等我啊。”
尹向晚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慕绾绾再不愿意看这两个人表演情深意长,大喊道:“你们都去死吧!啊——!!”
她按下了按钮。
清晰的倒计时声开始倒计时。
“十秒,只有十秒,都去死,都去死吧……啊哈哈哈哈……”慕绾绾丢下遥控器,朝着仓库深处大笑着走去。
陆靳南飞快地冲过去,卸下了哭得喘不上气的北北身上的绳子,抱着孩子就往外跑,尹向晚就在一边看着,她含着泪,在心里数着数字,十,九,八,七……
眼看着陆靳南把孩子救出去,已经带到安全的位置了,尹向晚笑着落下泪来,特别特别满足,她这辈子,总算保护了自己想保护的人,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无怨无悔。
她低下头,等待着爆炸声的来袭,等待炮火将她包围。
陆靳南,我原谅你。
我原谅你了。
这个时候,突然门口又冲进来一个人。
陆靳南去而复返。
他速度极快。
头也不回地一头冲向她。
尹向晚再次呆愣住。
他跑得极快,但是,她好像看清楚了他的眼睛,清亮,耀眼,像繁星。
像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的样子,一见如故,仿佛很早就心意相通。
晚晚。我来了。
爆炸的最后那一刻,陆靳南冲过去用从外面拿过来的锡纸裹住两人,“砰——!!!!”……
浓烟滚滚……
后山废弃的仓库连续爆炸开来,腾起的蘑菇云,高耸入天……
……
一个月后。
午睡后醒来的尹向晚,听见了胶布从自己手背上撕下来的声音,医生笑着提醒:“尹小姐,身体调养好了,你可以出院。”
尹向晚起身,感觉就像新生一样,她回想起一个月前发生的一切,慕绾绾葬身火海,但是他们两个居然凭借着椅子下面的哑炮侥幸捡回了两条命。
陆靳南死死抱着她,冲出来的时候,他又被烧伤了一些,他身上还有半年多前留下来的烧伤痕迹。
新伤加旧伤,相比于毫发无伤的尹向晚,他还要在医院多疗养上几个月。
尹向晚走过去,拉过了自己早已收拾好了的行李,看了看表,打出一个电话。
“嗯,好,爸,谢谢您将北北送到机场,我马上就到。”
尹向晚随即去了陆靳南的病房,他醒着,半边脸被包着,有一点点烧伤,但俊朗不减,她对他道:“我早就说过,你救出北北我就原谅你,我说到做到。陆靳南,我现在说不上恨你了,你自由了,我要去南方一个城市定居,离家不远,你也好自为之,以后,好好过你的后半生吧。”
陆靳南顿了一下,眼睫下垂,半晌后,道:“行李收拾好了吗?”
“好了。”
“机票几点的?”
“三个小时后。”
“……好。”
他淡淡说了一个字,然后,继续埋头批文件。
尹向晚见他这么平静,突然心口有些酸,想起他最后一刻冲进来,她总是很想问,那一刻他是想救她,还是想跟她一起死,仔细想想,也知道是死的可能性比较大啊。当时怎么就冲进来呢。
说好相爱的人,最后怎么就散了呢?
尹向晚忍下酸涩,平静道:“那我走了。陆靳南。”
陆靳南低着头没抬起,点了点头,道:“一路小心。”
她也点头,走出门去,头也不回。
……
两天后。
尹向晚凌晨才回到租的房子里,在这里的落脚手续她终于办好了,这栋房子在闹市区,推开窗子,门外就是一家花店,空气清新湿润,天蓝辽远,适合长期定居。
尹向晚回去睡了一个回笼觉,接着起身,北北去幼稚园了,她此刻一个人在家休息,莫名觉得心里空虚,过去那么轰轰烈烈,平静下来她竟然觉得有些不甘心。
一个人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晃过。
一个侧脸上还贴着纱布的俊朗男人,拿着一把沾了雨水的伞,走过花店门前,买了一束黄玫瑰。
陆靳南转身,走过来,目不转睛地盯住她,朝她走来。
尹向晚愣愣。
一时天地寂静无声,时间都瞬间远去。
陆靳南走到她面前,将那束花语是“抱歉”的黄玫瑰放进她手里,大掌轻轻将她柔软的手指合拢在一起,他定定看着她,低哑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什么时候你需要我,我就在隔壁,晚晚,我爱你。还有,对不起。”
陆靳南说完这些,身上还带着露水的清香味,他走到隔壁的门前,推门进去。
手里拿着一束花的尹向晚,嗅着花朵上面同样的露水清香,突然就泪流满面。
我爱你。
还有,对不起。
爱在轰轰烈烈之后,变成最简单也最漫长的陪伴,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
这一生兜兜转转,我都要围着你。
直到,你再爱上我的那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