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刃第七章攻略,时光之刃最后一关打完BOSS之后 打那四个宝石怎么打 一碰就死?
作者:本站作者1,时光之刃最后一关打完BOSS之后 打那四个宝石怎么打 一碰就死?
那四个宝石队友会帮你打!你不用管,会被秒的! 等着让他俩打就行了
2,时光之刃 第七章 管子怎么过?
连接管子的设计一共有两处~不清楚楼主是说第几次~
第一次是在大厅里,按x依管子连接顺序点亮装置就行了,没有管子连接的不要在旁边按x,期间严格按顺序且不能断~
第二次是在看到zero要救他之后,抓住珊瑚虫上二层,会有几个机器,三个一组相连,一共两组,我只玩了一次,两组分别点亮之后过关~方法和第一次一样,一定要看清楚管子连接顺序~
3,时光之刃攻略第七章的8个连接器怎么连
1 2 3 4 5 6 没管道的忽略 以它让你看的那个为1 连123再连456 最后连4 或者再多转几遍
4,时光之刃怎么绕过混沌杀手
你好朋友,正好最近刚刚体验了这款游戏~! 不知道你所说的是不是游戏第一次遇到混沌杀手的时候,游戏提示绕过混沌杀手~! 其实只需要使用时光倒流就可以轻松做到,然后将他身后的红色雕像打碎即可过此剧情,需要注意的是雕像貌似用剑砍不碎,但用枪的话两下就搞定了~! 希望我的回答对你有所帮助~! 游戏你的游戏,别让游戏左右你的人生,同时祝你游戏愉快~!
5,第七章机械觉醒任务
觉醒-机械战神(1/6) | 将决斗胜点700点交给凯丽。(决斗胜点可以在决斗场、死亡之塔或迷妄之塔中获得) |
觉醒-机械战神(2/6) | 前往暗黑城的『王的遗迹』,击败锤王波罗丁3次。 |
觉醒-机械战神(3/6) | 用凯丽给的设计图制作[异次元移动装置]。 |
觉醒-机械战神(4/6) | 找诺顿谈谈。 |
觉醒-机械战神(5/6) | 前往洛兰地区的『比尔马克帝国试验场』,从领主牛头械王的身上找到[牛头械王的心脏]。不过这个有点难过,我打的时候打了N遍才给我,所以你要有耐心哦 |
觉醒-机械战神(6/6) | 找凯丽谈谈。 |
6,第7章漫游觉醒任务
等级达到48级后,向凯丽领取觉醒任务 任务名 完成条件 觉醒-枪神(1/5) 将决斗胜点700点交给凯丽。(决斗胜点可以在决斗场、死亡之塔或迷妄之塔中获得) 觉醒-枪神(2/5) 独自一人通关暗黑城的『熔岩穴』,要求地下城难度为王者级。 觉醒-枪神(3/5) 收集10个[黑色大晶体]、10个[蓝色大晶体]、100个[钢铁片]、100个[特级砥石]和50个[泰拉石]交给凯丽。 觉醒-枪神(4/5) 通关暗黑城的『王的遗迹』3次。 觉醒-枪神(5/5) 通关洛兰地区的『比尔马克帝国试验场』4次。
技能加高,开死亡K暴击药水来个大招,
1.700胜点。2.3次王的遗迹。3.4次机械牛。4.10个大黑大蓝,100高级铁片,100最上级砥石,50泰垃石
打熔岩洞王者 王的遗迹5次 机械牛5次 10个无色大黑晶体 蓝晶体 100个钢片 100个特级抵石 这就是了。 这些材料有70w就够了 。 漫游靠的是暴击 并不是攻击 当然攻击越高越好 想要攻击高唯一的办法就是高强的武器 想要秒老大的话 首先要是纯刷图加点 技能几乎全点那些无色技能 没办法 漫游技能点少嘛 其次就暴击 建议你把物理暴击也点了 高强武器可能要多花点钱 差不多就这些了 希望采纳
端午节快乐 (*^__^*) 嘻嘻……
7,【最新章节】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 突破七步圣王境界_
张若尘站在洛水之畔,手指紧紧捏着那根金丝锦带,望着红木船舰腾飞起来,冲入进шщЩ..1anbp;更新最快 齐生和荧惑,被邱怡池带走了,张若尘没有阻拦。 此刻,张若尘的心极乱。 这根锦带的出现,无疑是让他那颗波澜不惊的心,激起千层浪,即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无尽深渊……到底是谁,真的是她吗?”张若尘轻声念着。 纪梵心静谧的站在一旁,如与周围的景,融为一体。 她没有去询问张若尘,红木船舰上的人是谁,只是隐隐猜测,张若尘恐怕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无尽深渊不是一处善地,就连八百年前的第十帝“燕离人”那样的强者,都是一去不复返。 以张若尘现在的修为,冒然前去,实在是太危险。 万一那里是陷阱,他将万劫不复。 至少也要达到九步圣王境界,完全掌握焱神腿,去了之后,才有一定的保命本钱。 半晌后,张若尘将金丝锦带收了起来,问道:“仙子,你杀死齐啸天,在他身上,有没有找到神石?” 齐啸天是最早发现玄古矿脉的生灵,很有可能,提前取走矿坑中已经成形的神石。 “哗” 纪梵心将一只宝匣取出,递给张若尘。 打开宝匣,顿时夺目的神光散发出来,浓厚的神气,如同一条条虬龙向外涌动。 三枚神石,躺在宝匣中。 纪梵心道:“这三枚神石,是从血祭圣炉里面找到。齐啸天应该是想加入部分神石粉末,炼入千寿血丹,使丹药的品质,更上一层楼。” 张若尘连忙将宝匣的盖子合上,笑了一声:“太好了,有这三枚神石,我应该很快就能突破到七步圣王境界。齐啸天是死在仙子手中,这三枚神石,理应归仙子所有。开个价格吧,我全部买下。” 纪梵心道:“你为我引荐接天神木的时候,我曾说过,要送你三枚神石。莫非你都忘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 张若尘收起三枚神石,随即邀纪梵心一起去王山。 “我想再去探一探洛水,暂时就不与你回王山。” 纪梵心凝视被烟雾笼罩的洛水,对其充满好奇,那绝美的身形,宛如一片白色的花瓣,划过虚空,飘落到水面,向水雾深处行去,像极了一位凌波仙子。 “不愧是百花仙子,果然有魄力,不等到有星无月夜,竟然敢直接去闯洛水。” 张若尘知道百花仙子心思缜密,修为深不可测,因此也就没有劝阻她。 很有可能,纪梵心也在寻找,突破境界的机缘。 若不是有日晷这件时间宝物,张若尘也肯定会去闯洛水,采摘圣药,历练自身,快速提升修为。 想到纪梵心那强大的修为,张若尘便是生出一股不小的压力。 如今,昆仑界所有修士都在拼命修炼,寻找提升修为的机缘,若是他的进步速度不够快,就会被远远的抛在后面,沦为落后者。 回到王山,张若尘专程去见了真妙小道人。 这个家伙,在阵法之道上面的造诣,还真不是吹的,短短数天时间,将雏形九品大阵,竟是布置了出来。 张若尘亲自测试了一番,发现以他现在的修为,都很难挡住雏形九品大阵的攻击。 此阵,名叫“罗天诛邪阵”,覆盖住了整个王山。 真妙小道人颇为得意的道:“不是贫道吹牛,若是完整的罗天诸邪阵布置出来,足以覆盖方圆十万里,将整个云武郡国都笼罩起来。到那时,别说什么八步圣王、九步圣王,就算是大圣亲至,也只能退走。” 张若尘颇为心动,道:“布置完整的罗天诸邪阵,需要多少材料?” “不多,不多,也就比现在的雏形阵法,多一百倍而已。”真妙小道人道。 张若尘道:“……” 仅仅只是购买现在这些材料,张若尘就将身上的财富,花费一小半。 比雏形阵法多一百倍的材料,先不提张若尘根本买不起。就算买得起,在昆仑界,也未必收集得到那么多材料。 再则,真妙小道人虽然阵法造诣很高,但,还没有达到地师的层次,也根本布置不出完整的罗天诸邪阵。 “走吧!我又得到了几枚神石,可以再次启动日晷。此次闭关,你能突破到九步圣王吗?”张若尘问道。 真妙小道人先是露出激动的神色,随即又是叹了一声:“修为达到七步圣王之后,每进一步,都需要参悟出数百万道圣道规则。想要短时间内,突破到九步圣王谈何容易?” 圣道规则的总数,达到一百万道左右,就有机会突破七步圣王。 但是,圣道规则总数,必须达到三、四百万道,才有机会突破到八步圣王。 可以说,从七步圣王到八步圣王的跨度,比从一步圣王到七步圣王加起来,还要巨大数倍,花费的时间自然也就更多。 越到后面,越难修炼,花费的时间会成倍增加。 正是如此,跨境界战斗的难度,也会随之增加。 别看现在,张若尘动用真理规则,已经能够与九步圣王小天地的人物交锋。 但是,就算他突破到七步圣王境界,估计也就只能与九步圣王规则小天地中的强者叫板,与规则大天地的九步圣王,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除非在空间之道和时间之道上面有所突破,张若尘才有更多的底牌使用。 将王山中绝大多数修士聚集起来后,日晷,再次启动。 接下来,便是长达四年时间的闭关修炼。 这四年,张若尘的主要目标,是冲破七步圣王境界,将绝大多数精力都花在上面。只有达到七步圣王,实力才能实现质的飞跃。 在闭关的第三年,张若尘气海中的圣道规则数量,超过百万道,通天河庞大了一圈,修为成功达到七步圣王境界。 与此同时,张若尘将夺来的增长精神力的圣丹,全部吞服和炼化,精神力强度,提升到五十八阶的中期。 除此之外,张若尘在剑道上,有长足进步,将剑九,参悟到了小成境界。 短短数年时间,就有如此巨大的成就,还是让张若尘相当欣喜。 “哗” 张若尘的双手,结成指剑,随后调动全身剑意。 渐渐的,剑意之魂凝聚出来,化为一个只有三寸高的小人,那小人,与张若尘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剑魂! 只有将剑九,修炼到小成,修士才能凝聚出剑魂。 剑魂,比剑罡强大十倍以上,无影无形,却有具有强大的攻击性,可以飞遁千里,直接攻击修士的圣魂。 圣魂灭,则敌人亡。 大圣之下的修士,无法战胜大圣,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无法攻破大圣的不朽圣身。即便大圣站在原地不动,圣王也无法伤其分毫。 但是,将剑九修炼到大成的剑道修士,却能跳过不朽圣身,直接攻击大圣的圣魂。 可以说,修成剑九,也就给圣王挑战大圣,创造了一丝可能性。 当然,也只是一丝可能性。 能成大圣者,圣魂怎么可能弱?更加不可能,给你攻击到圣魂的机会。 无论怎么说,剑魂一成,张若尘算是正式步入剑道的新领域。 除了剑道,张若尘在掌道上,也有不小的突破,将龙象般若掌的第十二掌“诸天龙象”,已经修炼到入门。 当然,想要将其修炼到小成,甚至是大成,则是需要炼化大圣级别的龙魂和象魂,才有可能做到。 太难,太难。 左腿中的赤红色规则,张若尘已经炼化了一万多道,可以初步控制腿部的焱神之力。走起路来,虽然依旧有些瘸,但,比以前却是好了很多,不至于在地上踩出一个个脚印大坑。 达到这一步,焱神腿正式成为张若尘最大的底牌之一。 为了辅助施展焱神腿,张若尘还专门修炼了一种中阶圣术级别的腿法,名叫“神踏九天”。 总的来说,四年修炼,张若尘的进步相当巨大。 根据他的推算,以他现在的实力,遇到当初七步圣王巅峰境界的商子,亦可以分庭抗礼,甚至胜面还要多那么一两成。 之所以不能碾压商子,还是因为商子修炼了《三尸炼道》和流光之道。 再加上,在战兵上面,张若尘也有一些吃亏。 虽说,沉渊古剑、八龙扇、金步龙辇,都是让大圣为之心动的圣器。但是,与商子的“功德神碑”,至尊圣器“万炼塔”,使用八千八百八十八万婴儿的血液蕴养出来的“赤子剑”,比起来,却又差了一些。 可惜的是,开元鹿鼎被月神借了去。 “若是,我掌握有一件完整的至尊圣器,以我现在的修为,在昆仑界还不横着走?至尊圣器……” 蓦地,张若尘眼睛一亮,想到了被镇压在乾坤界中的青天浮屠塔。 青天浮屠塔,本是第一中央帝国池家的祖传至尊圣器,威力强大至极。凌霄天王府一战,张若尘是借助整个护龙阁的力量,催动开元鹿鼎,才将其镇压。 以前,张若尘的修为太低,无法掌控青天浮屠塔。 但是现在,凭他七步圣王的境界,却是想要试一试。 若是能够掌握一件完整的至尊圣器,张若尘就能放开手脚,去做很多以前瞻前顾后不敢做的事。
(本文转载,侵删!)
8,第7章 再次见到你,已物是人非(1)_
(一)
六年后,单单已经十六岁了,她剪掉了招牌式的双马尾辫,一头齐耳的短发,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生活在美国芝加哥的她,每次去找兼职,人们都以为她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她平常只能接到一些简单的跑腿工作。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从超市买好雇主需要的东西,背着书包,拎着两个袋子走在寒风里。
说真的,芝加哥的冬天特别冷,风大的像是能把人的耳朵吹下来一样,人行道上厚厚的积雪根本没法融化,踩上去吱吱的响,单单穿着厚厚的雪地靴,小心翼翼地从雪地上踩过,绕过三个街角,推门走进一家咖啡店,将东西放下后,仰着笑脸招呼道:“老板,您要的东西买来啦。”
“辛苦你了。”一个满头白发老爷爷的走出来,递给她五美元小费。
单单脱下手套笑容满面的接过:“谢谢,您要什么再和我说啊。”
“好嘞。”琼斯太太笑着答应,单单将钱装好,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就有两个警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女警拿着几张A4大的纸对着咖啡店里的老板问:“你好,这是昨天刚脱团偷渡的中国人,我们要在您的咖啡店里贴一下他们的照片,如果发现他们的话,请立刻和我们联络。”
“哦,请贴在这吧。”老板指着店里显眼的地方说。
两个警察走过去贴起照片,已经走到门口的单单,听到是中国人,便忍不住跑去看一下,警察按顺序贴出来照片,贴到第三个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非常英俊硬朗的中国男人,那只是一张普通的证件照,男人穿着最平常的白衬衫,扭动一个不落的扣到脖颈,短寸的头发显得特别的利落与精神,刚毅的脸庞上镶着一双深邃如星辰一般的眼睛,笔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紧紧地抿着。
单单紧紧地盯着那张照片想,这人好面熟啊,好像记忆里的那个大哥哥。
可惜他那严肃的样子,和记忆里那个温暖阳光的人又不是很像。
单单转身离开,她一步一步的踩着雪地往家走,一边走一边想,想来已经很久很久没回国了呢,也不知道那个大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和他喜欢的那个大姐姐结婚了吗?
啊,真羡慕那个姐姐啊。就算是现在她已经想不起那个姐姐的样子了,却依然能想得起大哥哥看她时那欢喜到骨子里的眼神。
单单忽然停住脚步,呆呆地站在寒风里静默了一会,忽然冲冲跑回咖啡屋去,推开门,站在那个中国男人的照片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抬起头,使劲盯着他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没错,记忆深刻地不止是他暖暖的笑容,还有他这双无比深情的眼睛啊。
(二)
单单趁人不注意偷偷撕下了这张通缉令,开始在芝加哥到处打听他的下落,一个月后,她的朋友打电话告诉她,他在一家医院门口看见了通缉令上的人。单单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跑过去,在医院里外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
就在她失望地往回走的时候,忽然看到街道口有好几辆警车停着,前方小巷里传来混乱的声音,有人大叫:“快!他在这呢!”
远远的,就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向她赢面跑来!他和她擦身而过的那一秒,单单似乎觉得时间都停止了,他的动作明明那么快,他的面容明明一闪而逝,可她却依然看清他的样子,而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像狂风一样从她身边刮过。
单单愣住了,直到一群警察从她身边跑过,她才回过神来,连忙跟在他们的身后追了上去,可半天还是没追上,连那些人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扶着墙壁,跟着脚印不愿放弃的继续往前走,可再转个弯,就上了大路,大路上积雪已清扫干净,连脚印也不见了。
前面的警察已经开着警车走远了,单单失望地直跺脚,刚想再往前走去看看,却见一个男人从围墙上跳下,无声无息地落在雪地里,他拢了拢大衣,低着头警惕地望了眼四周,转身迅速就走,单单这次再也没有发呆,她连忙追上去,很激动拉住他喊:“等等——!”
那句好久没叫的小天哥哥,还没好意思叫出口,那男人忽然一个旋身躲过,猛地抬手,手指成凶猛地虎抓状,出手如地风地拉住单单的右手,一翻手,就将她制住,让她动弹不得。
“哎呀哎呀,好疼好疼!”单单疼的大声叫着。
“中国人?”男人见只是一个中国小姑娘,便放了手,轻轻推开她,抬步就走。
“喂!你别走啊!”单单甩甩手,连忙跟上去:“唐小天,你站住!”
唐小天停住脚步,利落地转过身来,皱着凝视着她问:“你认识我?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啦?”单单连忙将齐耳的波波头分成两半,用手握着,扎成两个马尾,睁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问:“是我啊,单单,认出来了吗?”
唐小天皱着眉头,还是想不起来。
单单很着急地说:“是我啊,我啊,我小时候叫你帮我绑架我哥,然后又被我哥扔掉在山上叫你去接的小女孩啊。”
她这样一说,唐小天终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她说:“是你啊!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对啊,对啊,就是我。”单单开心的笑眯了眼,太好了,他还记得我!
(二)
单单带着唐小天偷偷摸摸地回到自己家,她家是一座两层楼小别墅,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院子里积雪和路灯让四周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黑。
单单走在前面,掏出一串钥匙,打开房门,别墅里冷冰冰的,黑漆漆的,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单单先走了进去,对唐小天招招手道:“快进来。”
唐小天跨步进去,皮靴敲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他环顾房间一圈,马上判断出来,这个欧式田园风格的别墅最多只有一个人在使用,而且那个主人对家务完全没有办法,所以她需要使用的地方极度脏乱,不需要使用的地方灰尘满满。
“好像,有点乱哦。”单单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脸颊,急忙跑到沙发前收拾出一个座位道:“你过来坐啊。”
唐小天走过去坐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房间里黑的可怕,可单单似乎没有要开灯的意思,她从茶几下摸出一根蜡烛点上,脸上带着极度愧疚的神情说:“小天哥哥,真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交电暖费,你住我家可要受些委屈了。”
唐小天摇头,不相信地说:“这么冷的天,也会忘?”
“哎呀,就是忘记了嘛。”单单吐着舌头说。
唐小天没揭穿她的谎言,状似随意地问:“你妈妈呢?”
单单手上的蜡烛轻轻一抖,没有点着,她努力地抬起手来,将蜡烛点亮,烛光映在她脸上,漂亮地双眼有些红,她轻声说:“她过世了,四年前。”
唐小天不说话了,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孩,那个曾经在黑暗的电话亭下,哭的全身发抖的女孩,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独自度过了四年吗?
唐小天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单单低头,用力地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来,又笑的一脸阳光地说:“哎呀,不说我了,小天哥哥你怎么到美国来了?还脱团偷渡!你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啊。”
唐小天的表情瞬间沾满肃杀之气,他紧紧握拳,咬着声音道:“我来找一个人。”
“谁啊?”单单好奇地问。
“一个我恨不得他下地狱的人!”唐小天缓缓地说着这句话,他英俊的脸上满是仇恨和愤怒,与初见时那个阳光温暖地少年几乎像是两个人。
单单抿了抿嘴唇,想了下,小心翼翼地说:“如果要找人的话,我可以帮你啊,我在这边的朋友还是很多的。”
“你愿意帮我?”唐小天现在的身份根本没办法大摇大摆的在芝加哥街头找人,一不小心就会被警察发现。
单单笑:“当然啦!你要找的是中国人吗?”
唐小天点头。
单单笑开了眉眼:“中国人就更好找了,华人圈就这么点大,他叫什么名字。”
“曲、蔚、然!”唐小天缓缓地吐出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嘴里嚼碎了之后再吐出来的。单单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自己当年说出单依安的名字,也是这般咬牙切齿地恨着。
单单在脑子里迅速过了过他的名字,没有想起有关这个人的事:“你再详细说说他什么样,光是名字不太好打听。”
唐小天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表情厌恶地和单单形容起曲蔚然:“他今年26岁,身高1米82,体重在140斤左右,一年前来芝加哥治病。”
“治病?”单单歪头笑着说:“就要去医院咯?那就更好找了!我明天就帮你去打听。”
单单妈妈在这里治病的时候,几乎住遍了芝加哥所有的好医院,而单单自然也经常出入医院,认识了不少的医生和护士。
唐小天见她那热心的样子,发自内心地感谢道:“谢谢你,单单。”
“你和我客气什么呀。”单单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接着又问:“你找他干嘛呀?”
9,第7章 风情古镇 (3)_
一段令人心旌摇曳的对话,让乌镇的阳光也随之闪烁着脉脉温情。在姹紫嫣红的春光里邂逅如花美眷,又喟叹什么似水流年。那挽着竹篮的姑娘是林家铺子里的林家女儿,还是似水年华里的默默,抑或是乌镇里的哪个农家女子?她们携着单纯的快乐,捧着绿色的芬芳,在古道的柳浪下行走。她们是乌镇的风景,等待着入梦的人,而乌镇又是过客的风景,装饰着别人的梦。在诗意散淡的日子里,彼此留下无名的因果,只是记得曾经回眸的相逢,还有转身的别离。
黄昏的乌镇,就像一位平淡的老人,收藏一切可以收藏的故事,又遗忘一切想要遗忘的人。行走在红尘陌上,时光梦里,回首人生历程中的云烟旧事,青梅过往,一切有如古玉般的温润与清灵。
乌镇也是一块浸染了春花秋月的老玉,供来来往往的人用心灵去珍惜。带着清澈的梦行来,带着未醒的梦离开。只是寻常的日子,只是平淡的记忆,在闪闪摇摇的光阴里流去。若干年后再以落花的方式怀念江南几许明媚春光,追忆乌镇一段似水年华。
相逢惠山
来的时候,知道注定是孤独的。没有匆匆的行色,没有喜忧的心情,在初秋的早晨,就这样走来。是缘分的牵引,或是宿命的安排,并不重要。来到惠山,将寻觅些什么?是古时王朝逐渐黯淡的背影,长亭别院里一潭闻名天下的第二泉,青山之间幽深的江南古刹,还是曲径通幽的古老园林?锡惠的秀水涵山,又能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天下第二泉
初秋的风已略带凉意,偶有落叶稀疏飘零,漫步在路上的行人,却丝毫感觉不到萧索的重量。
一缕阳光将心事拉得好长,试图寻找有水流的地方,寻找那位拉二胡的瞎眼先生阿炳。
二泉,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清澈的幽泉相关。
青石铺就的小径,尽管承载许多行人的脚印,可依然苔痕斑斑。这里的石板仿佛永远都带着湿润的印记,那些擦不去的过往,在老去的年华里一如既往地清凉。
弯曲的长廊坐落在池塘之间,有回风淡淡地流转。倚栏看荷,花瓣已褪落,成熟的莲蓬孕育着饱满的莲子,让人感受到一份收获的喜悦。唐人李商隐有诗吟:“留得残荷听雨声。”人间草木,荣枯寻常。世间纷纭万象皆是风景,只是看风景的心境不同罢了。
两扇深褐色的重门向游人敞开,好似漫不经心地提醒着人们,这儿曾经有过繁华与诗情。轻轻触摸门环上的铜锁,企盼可以叠合古时某个文人或智者的手印。或许这样可以穿越风雨时空,与他有一份淡淡的心意相通。
踏入门槛,映入眼帘的就是五个大字:天下第二泉。黑白相间是那么醒目,静静地雕刻在石壁上,昭示着它不同凡响的美誉。有藤蔓攀爬在石壁的檐角,一些青葱的枝茎任意往不同的方向伸展,直至抵达它们想停留的地方——今生的归宿。
相隔不远的长亭有古曲缓缓流淌,这儿有老者为人演奏《二泉映月》。一袭青色长衫,满是皱纹的双手,迷离之境,总会让人误以为他就是当年的阿炳先生。而当年那些个月朗星稀的日子,阿炳临青山幽泉,演奏二胡之时,是否会有一段清酒一壶的相逢?
流年似水,一晌贪欢。那些隐藏在光阴深处的故事,或繁华,或冷落,如今都不复存在。而后人穿行在那条通向过往的甬道里,究竟可以寻到些什么?
当我们俯视那名誉天下的二泉之时,心中难免会生出了许多失落。铁栅栏将游人拒绝在古井之外,当年二口生动的泉眼,如今已成了死水。看不到汩汩的清泉流淌,没有湿润的青苔攀附。水泥砌就的古井被栏杆围绕,成了一种供游客观赏的摆设。
当年京城来的特使,长途跋涉只为舀得几瓢二泉之水,供帝王烹茶煮茗。然泉水已干涸,那个精致风雅的年代也渐行渐远。一盏香茗,几卷诗书,小窗幽梦的日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可存在的历史却从来不曾被改写。
沿着石径穿行,长廊附近设着几家古雅的茶坊,一些游人坐下来歇息品茗。尽管水不再是二泉的水,茶也泡不出当年的味道,只是处身于青山古迹之间,自有别样闲情。
微风慵懒,流云自在。坐在竹椅上,将一壶闲茶,从浓喝到淡,由暖品到凉。二泉的茶,适合给那些怀旧的人品尝;二泉的月,适合给爱做梦的人仰望。
韶光来去无声,就像这许多无法言说的缘分,起灭不定。离开天下第二泉,那些匆匆步履又将赶赴另一场不曾谋面的约定。
惠山古刹
不曾见着寺庙,已听到空灵渺远的钟声,仿佛在召唤一些寻幽的灵魂。江南古刹居多,惠山寺只是万千中的一所。与之相逢,是佛所说的宿缘。
拾阶行走,穿过几重古门,穿过参差老树。抬眼望去有四个字让人注目凝神:不二法门。这是否象征着一种执著?也许入了佛门的人,听信因果,就真的不再有出尘之念。有人说,这是一种遁世,亦有人说,这是修行。总之,在这菩提道场,听着钟鼓梵音,就可以过上一碗禅茶、一方木鱼这样清净无求的生活。
大殿里有正在做法事的僧人,他们唱着梵音,将香客带离凡尘,进入虚远的禅境。许多人并不能真正深悟禅理,不懂菩提花开,却甘愿让自己封存在一卷经书里,在辽阔的佛海里自在往来。而佛,一如既往用慈悲平和的眼目俯视芸芸众生,度世间一切可度之人。
穿过不二法门,又是一番胜境。石阶上坐落着古老的庙宇殿堂,名为大悲。而大悲阁的背后,就是隐隐惠山。抬眼望去,石壁上刻着“西竺留痕”四个大字。刹那间,将众生带去了那个遥远的水天佛国。伫立于蓝天白云之下,看山峦殿宇,生命是那样渺若微尘。
明窗几净,寺院仿佛永远都是这样无尘,就连屋顶的青瓦都澄澈明朗。微翘的檐角,孤傲地眺望远方,不是将谁等待,亦不是为谁送别。一扇扇或开或关的古窗,雕着形态各异的花纹,精致唯美,也古雅纯净。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做着江南梦。
雨打芭蕉的黄昏,那些僧者又会以何种心境推窗听雨?明月如霜的月夜,他们又会以何种姿态临窗观竹?这些诗情风雅的意象,一直存在过,并延续到今朝。时光无情,会删除许多美好的记忆;时光亦有情,会留存许多明净的过往。
佛说回头是岸,不知道是否所有的回头都有舟楫等待,载着众生去莲开的彼岸?沿着旧路寻回,又过一重石门。一棵六百余年的古银杏坐落在庙前,给来者讲述它的沧桑往事。据说这是当年寺里一个小沙弥所种,他的名字被淹没在岁月的激流里,已经无从知晓。而树却会流经千年,叶开叶落,不问昨天。
这世上真的有永恒的生命吗?人世迁徙,早已面目全非,可山石草木似乎依旧容颜不改。世事无常,不知道这座千年古刹可以承袭多少年的风霜。佛说,随缘自在,无论有一天是否会重逢,都不重要。
一座高耸的御碑,雕刻着当年乾隆游惠山寺品二泉留下的诗句。这位闲雅多情的皇帝,曾多次下江南,眷恋上这方山水灵逸的宝地,不舍离开。恍然间,仿佛看到这位帝王雍容华贵的背影。那锦衣摇扇,风流倜傥的才子,是乾隆吗?他走出鎏金大殿,来到江南,这儿可有他失落的梦?
众生平等,在佛面前,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市井平民,离合悲喜都一视同仁。有一天,愿众生都可以化身为莲,坐须弥身下,听禅读经,平和安宁。
寄畅园
又是一重门,人生是否有这样一重门,走进去可以不再出来?有如此想法,就是还未放下执念。世事山河,起落不定,待生命终止的时候,一切都会落下帷幕,回归自然。
寄畅园本是秦氏家园,想来这户园主定是拥有万贯家财,才得以在此处畅快豁达地寄情山水。园林的风格属于明清时代,虽历经几百年的风雨,却依然保留得完整无缺。水榭歌台、雕楼画舫,还是旧时江南景致。
回廊曲折,携着凉风,漫无目的地行走。两旁栽种着翠竹,阳光透过青瓦洒落在石径,没有谁可以踩到自己的影子。
几间狭小的书院,墙壁上挂着几幅写意古画。画中景致是江南水乡,层层叠叠的古老民宅,临水而建,围山而修。几座小桥若隐若现,朝不知名的地方伸展。几叶扁舟顺江而流,不知道该去往何方,又将停泊在何处。
坐落在锡山之颠的古塔,静静地俯视那条流淌千年的运河,也俯瞰无锡古城的繁华背景。望着先人遗留的宝墨,游荡在古与今的边缘,那些古老的文明已伤痕累累,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被粉饰过的平静。而我们无力揭开这表层的景象,让岁月的峥嵘袒露在面前。
沿着水流的声音继续行走,见层叠的垒石堆砌成形状万千的样式。这些垒石,不知道是自然的巧夺天工,还是人为的刻意修整?虽然生命的美出于自然,但倘若没有历经时光的雕琢,自然也会变得单调而无味。唯有用一颗纯粹的心去欣赏,方能发觉美的真意。
择一块清凉石几小坐,看水中鲤鱼自在游弋。它们常常可以享受游人带来的美食,不必担心世人的网罗捕捞。只是它们也许会厌倦这一小块净土,宁愿随波飘荡在江河湖海中,过着自古以来最平常的生活。鱼儿如此,人亦如此,世间万物皆要遵循自然规律,才会经久永恒。
曲径宛转,石壁上雕刻了许多古时名家的书法,不同的字体蕴含着他们不同的心性。那些深深浅浅的刻痕,遮掩不住他们起伏的人生,以及跌宕的命运,每一行文字仿佛都可以看到他们生命的缩影。也许先人们并不曾想到,若干年后,在这里会有一次风云聚会。
古木参差,园林深处更是清幽。穿过回廊,走过石桥,池中洒落一些伶仃的红叶,漂浮在水上。落叶仿佛总是和秋季相关,清凉中带着几许淡淡的感伤。而游园的人,不知道又会惊扰谁的梦。
于山洞溪涧辗转,待走出,又回到来时的路。人生仿佛就是一场轮回,四季流转,朝代更迭,任凭怎样风云变幻,到那么一天,都会归于平静。寄畅园也是这般,经历过繁华与衰败,继而又有不同朝代的人去修复伤痕,是否还可以如初?当我们看到那些翻新的古建筑,许多工匠正热忱地敲打修饰。若干年后,青砖黛瓦渐次地更换,再也看不到当年的旧物。那时来寻梦的人,又还能寻到些什么?
来路是归途,也许寄畅园还有许多风景,等着我们去开启;还有许多的故事,等着我们去发觉。但人生难免有错过,我们都无须刻意去追求。
既然都是过客,做不了这里的归人,也不必对园中的草木过于眷眷不舍。无论将来是否还可以重逢,只留住这剪山水楼阁的记忆,从容度日,品味人生清欢,便好。
走出这座江南园林,那长长的青石小巷是水乡人家。门口摆放着高矮不一的竹椅,有老人聚集在一起喝茶闲聊。不知道那木窗的晾衣杆上,挂着谁家的花衣裳,在微风中轻轻飘荡。不知道那些背着行囊的过客,下一站又将去哪里。
光年如水,有一天我们终会放下世俗的背囊,回到这黛瓦白墙的小镇。那时候,一盏闲茶从清晨喝到黄昏,和归来的燕子一同回忆那段云水过往。
大理古城
每个人,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无论那座城是宽阔还是狭窄,是繁华还是冷清。只要城里居住着自己牵念的一个人,一段记忆,一片风景,都会为之一生停留。大理,它曾经是一座皇城,又是一座佛国,既拥有了风花雪月,又珍藏着云水禅心。多少人,走进这座城,便不由自动地爱上它。它也许不是你命定的那座城,但一定是,所有人来过都不能遗忘的城。来到大理,是为了前世那段不了情。
苍山洱海
这是一座以风花雪月而闻名的城市,只要一走进大理,伸手就能够抓住浪漫,低眉便可以碰触温柔。说到大理,许多人都会记得《天龙八部》,记得六脉神剑,记得大理的茶花,记得温雅多情的段誉。一座南陲小国,就算是腥风血雨的江湖,也不曾将这里扫荡。似乎,它从来就无心做一个王者,不喜战乱的纷争。所以早在多年前,就退下了帝王的威严,将古城装订为一卷舒缓的岁月,供万千百姓平静地品读。
苍山洱海,是大理的天然风光,它们力所能及地给了这座城市所有美丽的浪漫。经年不消的苍山雪、万古常宁的洱海月,还有清冽明澈的蝴蝶泉,它们长情地陪伴大理的时光,滋养古城的性灵,当历史上许多城市慢慢地退去往日的妆颜,大理却依旧拥有当初清新的面容。那些迷失在繁华间的众生,在仓促的日子里,连悲喜都是匆匆的。当他们一走进大理,便会爱上这里的简约和宁静。才知道,原来生活也可以缓慢地过,闲庭信步是完美的人生姿态。
10,第7章 金锁记(1)_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月光照到姜公馆新娶的三奶奶的陪嫁丫鬟凤箫的枕边。凤箫睁眼看了一看,只见自己一只青白色的手搁在半旧高丽棉的被面上,心中便道:“是月亮光么?”凤箫打地铺睡在窗户底下。那两年正忙着换朝代,姜公馆避兵到上海来,屋子不够住的,因此这一间下房里横七竖八睡满了底下人。
凤箫恍惚听见大床背后有人。
小双脱下了鞋,赤脚从凤箫身上跨过去,走到窗户跟前,笑道:“你也起来看看月亮。”凤箫一骨碌爬起身来,低声问道:“我早就想问你了,你们二奶奶……”
小双弯腰拾起那件小袄来替她披上了,道:“仔细招了凉。”
凤箫一面扣钮子,一面笑道:“不行,你得告诉我!”小双笑道:“是我说话不留神,闯了祸!”凤箫道:“咱们这都是自家人了,干吗这么见外呀?”
小双道:“告诉你,你可别告诉你们小姐去!咱们二奶奶家里是开麻油店的。”凤箫哟了一声道:“开麻油店!打哪儿想起的?像你们大奶奶,也是公侯人家的小姐,我们那一位虽比不上大奶奶,也还不是低三下四的人——”
小双道:“这里头自然有个缘故。咱们二爷你也见过了,是个残废。做官人家的女儿谁肯给他?老太太没奈何,打算替二爷置一房姨奶奶,做媒的给找了这曹家的,是七月里生的,就叫七巧。”
凤箫道:“哦,是姨奶奶。”
小双道:“原是做姨奶奶的,后来老太太想着,既然不打算替二爷另娶了,二房里没个当家的媳妇,也不是事,索性聘了来做正头奶奶,好教她死心塌地服侍二爷。”
凤箫把手扶着窗台,沉吟道:“怪道呢!我虽是初来,也瞧料了两三分。”小双道:“龙生龙,凤生凤,这话是有的。你还没听见她的谈吐呢!当着姑娘们,一点忌讳也没有。亏得我们家一向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姑娘们什么都不懂。饶是不懂,还臊得没处躲!”
凤箫扑嗤一笑道:“真的?她这些村话,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就连我们丫头——”小双抱着胳膊道:“麻油店的活招牌,站惯了柜台,见多识广的,我们拿什么去比人家?”
凤箫道:“你是她陪嫁来的么?”小双冷笑说:“她也配!我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二爷成天的吃药,行动都离不了人,屋里几个丫头不够使,把我拨了过去。怎么着?你冷哪?”
凤箫摇摇头。小双道:“瞧你缩着脖子这娇模样儿!”一语未完,凤箫打了个喷嚏,小双忙推她道:“睡罢!睡罢!快焐一焐。”
凤箫跪了下来脱袄子,笑道:“又不是冬天,哪儿就至于冻着了?”小双道:“你别瞧这窗户关着,窗户眼儿里吱溜溜的钻风。”两人各自睡下。凤箫悄悄地问道:“过来了也有四五年了罢?”
小双道:“谁?”凤箫道:“还有谁?”小双道:“哦,她,可不是有五年了。”凤箫道:“也生男育女的——倒没闹出什么话柄儿?”
小双道:“还说呢!话柄儿就多了!前年老太太领着合家上下到普陀山进香去,她做月子没去,留着她看家。舅爷脚步儿走得勤了些,就丢了一票东西。”
凤箫失惊道:“也没查出个究竟来?”小双道:“问得出什么好的来?大家面子上下不去!那些首饰左不过将来是归大爷二爷三爷的。大爷大奶奶碍着二爷,没好说什么。三爷自己在外头流水似的花钱。欠了公帐上不少,也说不响嘴。”
她们俩隔着丈来远交谈。虽是极力地压低了喉咙,依旧有一句半句声音大了些,惊醒了大床上睡着的赵嬷嬷,赵嬷嬷唤道:“小双。”
小双不敢答应。赵嬷嬷道:“小双,你再混说,让人家听见了,明儿仔细揭你的皮!”小双还是不做声。
赵嬷嬷又道:“你别以为还是从前住的深堂大院哪,由得你疯疯颠颠!这儿可是挤鼻子挤眼睛的,什么事瞒得了人?趁早别讨打!”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赵嬷嬷害眼,枕头里塞着菊花叶子,据说是使人眼目清凉的。她欠起头来按了一按髻上横绾的银簪,略一转侧,菊叶便沙沙作响。赵嬷嬷翻了了身,吱吱格格牵动了全身的骨节,她唉了一声道:“你们懂得什么!”
小双与凤箫依旧不敢接嘴。久久没有人开口,也就一个个的朦胧睡去了。天就快亮了。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点,低一点,大一点,像赤金的脸盆,沉了下去。天是森冷的蟹壳青,天底下黑粜什么了不得的心事,要抽这个解闷儿?”
玳珍兰仙手挽手一同上楼,各人后面跟着贴身丫鬟,来到老太太卧室隔壁的一间小小的起坐间里。老太太的丫头榴喜迎了出来,低声道:“还没醒呢。”玳珍抬头望了望挂钟,笑道:“今儿老太太也晚了。”榴喜道:“前两天说是马路上人声太杂,睡不稳。这现在想是惯了,今儿补足了一觉。”
紫榆百龄小圆桌上铺着红毡条,二小姐姜云泽一边坐着,正拿着小钳子磕核桃呢,因丢下了站起来相见。玳珍把手搭在云泽肩上,笑道:“还是云妹妹孝心,老太太昨儿一时高兴,叫做糖核桃,你就记住了。”兰仙玳珍便围着桌子坐下了,帮着剥核桃衣子。云泽手酸了,放下了钳子,兰仙接了过来。玳珍道:“当心你那水葱似的指甲,养得这么长了,断了怪可惜的!”云泽道:“叫人去拿金指甲套子去。”兰仙笑道:“有这些麻烦的,倒不如叫他们拿到厨房里去剥了!”
众人低声说笑着,榴喜打起帘子,报道:“二奶奶来了。”兰仙云泽起身让坐,那曹七巧且不坐下,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了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香滚,雪青闪蓝如意小脚裤子,瘦骨脸儿,朱口细牙,三角眼,小山眉,四下里一看,笑道:“人都齐了。今儿想必我又晚了!怎怪我不迟到——摸着黑梳的头!谁教我的窗户冲着后院子呢?单单就派了那么间房给我,横竖我们那位眼看是活不长的,我们净等着做孤儿寡妇了——不欺负我们,欺负谁?”
玳珍淡淡的并不接口,兰仙笑道:“二嫂住惯了北京的屋子,怪不得嫌这儿憋闷得慌。”云泽道:“大哥当初找房子的时候,原该找个宽敞些的,不过上海像这样的,只怕也算敞亮的了。”兰仙道:“可不是!家里人实在多,挤是挤了点——”
七巧挽起袖口,把手帕子掖在翡翠镯子里,瞟了兰仙一眼,笑道:“三妹妹原来也嫌人太多了。连我们都嫌人多,像你们没满月的自然更嫌人多了!”
兰仙听了这话,还没有怎么,玳珍先红了脸,道:“玩是玩,笑是笑,也得有个分寸,三妹妹新来乍到的,你让她想着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
七巧扯起手绢子的一角遮住了嘴唇道:“知道你们都是清门净户的小姐,你倒跟我换一换试试,只怕你一晚上也过不惯。”玳珍啐道:“不跟你说了,越说你越上头上脸的。”
七巧索性上前拉住玳珍的袖子道:“我可以赌得咒——这三年里头我可以赌得咒!你敢赌么?”玳珍也撑不住噗嗤一笑,咕哝了一句道:“怎么你孩子也有了两个?”七巧道:“真的,连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越想越不明白!”玳珍摇手道:“够了,够了,少说两句罢。就算你拿三妹妹当自己人,没什么避讳,现放着云妹妹在这儿呢,待会儿老太太跟着一告诉,管叫你吃不了兜走!”
云泽早远远地走开了,背着手站在阳台上,撮尖了嘴逗芙蓉鸟。姜家住的虽然是早期的最新式洋房,堆花红砖大柱支着巍峨的拱门,楼上的阳台却是木板铺的地。黄杨木阑干里面,放着一溜大篾篓子,晾着笋干。敝旧的太阳弥漫在空气里像金的灰尘,微微呛人的金灰,揉进眼睛里去,昏昏的。
街上小贩遥遥摇着拨浪鼓,那瞢腾的“不楞登……不楞登”里面有着无数老去的孩子们的回忆。包车叮叮地跑过,偶尔也有一辆汽车叭叭叫两声。七巧自己也知道这屋子里的人都瞧不起她,因此和新来的人分外亲热些,倚在兰仙的椅背上问长问短,携着兰仙的手左看右看,夸赞了一回她的指甲,又道:“我去年小拇指上养的比这个足还长半寸呢,掐花给弄断了。”
兰仙早看穿了七巧的为人和她在姜家的地位,微笑尽管微笑着,也不大答理她。七巧自觉无趣,踅到阳台上来,拎起云泽的辫梢来抖了一抖,搭讪着笑道:“哟!小姐的头发怎么这样稀朗朗的?去年还是乌油油的一头好头发,该掉了不少罢?”
云泽闪过身去护着辫子,笑道:“我掉两根头发,也要你管!”七巧只顾端详她,叫道:“大嫂你来看看,云姐姐的确瘦多了,小姐莫不是有了心事了?”
云泽啪的一声打掉了她的手,恨道:“你今儿个真的发了疯了!平日还不够讨人嫌的?”七巧把两手筒在袖子里,笑嘻嘻地道:“小姐脾气好大!”
玳珍探出头来道:“云妹妹,老太太起来了。”众人连忙扯扯衣襟,摸摸鬓脚,打帘子进隔壁房里去,请了安,伺候老太太吃早饭。婆子们端着托盘从起坐间里穿了过去,里面的丫头接过碗碟,婆子们依旧退到外间来守候着。里面静悄悄的,难得有人说句把话,只听见银筷子头上的细银链条响。
兰仙坐着磕核桃,玳珍和云泽便顺着脚走到阳台上来,虽不是存心偷听正房里的谈话,老太太上了年纪,有点聋,喉咙特别高些,有意无意之间不免有好些话吹到阳台上的人的耳朵里来。
云泽把脸气得雪白,先是握紧了拳头,又把两只手使劲一撒,便向走廊的另一头跑去。跑了两步,又站住了,身子向前伛偻着,捧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玳珍赶上去扶着劝道:“妹妹快别这么着!快别这么着!不犯着跟她这样的人计较!谁拿她的话当桩事!”
云泽甩开了她,一径往自己屋里奔去。玳珍回到起坐间里来,一拍手道:“这可闯出祸来了!”
兰仙忙道:“怎么了?”玳珍道:“你二嫂去告诉了老太太,说女大不中留,让老太太写信给彭家,叫他们早早把云妹妹娶过去罢。你瞧,这算什么话!”
兰仙也怔了一怔道:“女家说出这种话来,可不是自己打脸么?”玳珍道:“姜家没面子,还是一时的事,云妹妹将来嫁了过去,叫人家怎么瞧得起她?她这一辈子还要做人呢!”
兰仙道:“老太太是明白人,不见得跟那一位一样的见识。”玳珍道:“老太太起先自然是不爱听,说咱们家的孩子,决不会生这样的心。她就说:‘哟!您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跟您从前做女孩子时候的女孩子,哪儿能够打比呀?时世变了,人也变了,要不怎么天下大乱呢?’你知道,年岁大的人就爱听这一套,说得老太太也有点疑疑惑惑起来。”
兰仙叹道:“好端端怎么想起来的,造这样的谣言!”玳珍两肘支在桌子上,伸着小指剔眉毛,沉吟了一会,嗤的一笑道:“她自己以为她是特别的体贴云妹妹呢!要她这样体贴我,我可受不了!”兰仙拉了她一把道:“你听——不能是云妹妹罢?”后房似乎有人在那里大放悲声,蹬得铜床柱子一片响。嘈嘈杂杂还有人在那里解劝,只是劝不住。
玳珍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别瞧这位小姐好性儿,逼急了她,也不是好惹的。”
玳珍出去了,那姜三爷姜季泽却一路打着呵欠进来了。季泽是个结实小伙子,偏于胖的一方面,脑后拖一根三脱油松大辫,生得天圆地方,鲜红的腮颊,往下坠着一点,有湿眉毛,水汪汪的黑眼睛里永远透着三分不耐烦,穿一件竹根青窄袖长袍,酱紫芝麻地一字襟珠扣小坎肩,问兰仙道:“谁在里头嘁嘁喳喳跟老太太说话?”
兰仙道:“二嫂。”季泽抿着嘴摇摇头。兰仙笑道:“你也怕了她?”季泽一声儿不言语,拖过一把椅子,将椅背抵着桌面,把袍子高高的一撩,骑着椅子坐了下来,下巴搁在椅背上,手里只管把核桃仁一个一个拈来吃。
兰仙睨了他一眼道:“人家剥了这一晌午,是专诚孝敬你的么?”正说着,七巧掀着帘子出来了,一眼看见了季泽,身不由主的就走了过来,绕到兰仙椅子背后,两手兜在兰仙脖子上,把脸凑了下去,笑道:“这么一个人才出众的新娘子!三弟你还没谢谢我哪!要不是我催着他们早早替你办了这件事,这一耽搁,等打完了仗,指不定要十年八年呢!可不把你急坏了!”
兰仙生平最大的憾事便是出阁的日子正赶着非常时期,潦草成了家,诸事都欠齐全,因此一听见这不入耳的话,她那小长挂子脸便往下一沉。
季泽望了兰仙一眼,微笑道:“二嫂,自古好心没有好报,谁都不承你的情!”七巧道:“不承情也罢!我也惯了。我进了你姜家的门,别的不说,单只守着你二哥这些年,衣不解带的服侍他,也就是个有功无过的人——谁见我的情来?谁有半点好处到我头上?”
季泽笑道:“你一开口就是满肚子的牢骚!”七巧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只管拨弄兰仙衣襟上扣着的金三事儿和钥匙。半晌,忽道:“总算你这一个来月没出去胡闹过。真亏了新娘子留住了你。旁人跪下地来求你也留你不住!”
季泽笑道:“是吗?嫂子并没有留过我,怎见得留不住?”一面笑,一面向兰仙使了个眼色。七巧笑得直不起腰道:“三妹妹,你也不管管他!这么个猴儿崽子,我眼看他长大的,他倒占起我的便宜来了!”
她嘴里说笑着,心里发烦,一双手也不肯闲着,把兰仙揣着捏着,捶着打着。恨不得把她挤得走了样才好。兰仙纵然有涵养,也忍不住要恼了,一性急,磕核桃使差了劲,把那二寸多长的指甲齐根折断。
七巧哟了一声道:“快拿剪刀来修一修。我记得这屋里有一把小剪子的。”便唤:“小双!榴喜!来人哪!”兰仙立起身来道:“二嫂不用费事,我上我屋里铰去。”便抽身出去。七巧就在兰仙的椅子上坐下了,一手托着腮,抬高了眉毛,斜瞅着季泽道:“她跟我生了气么?”
季泽笑道:“她干吗生你的气?”七巧道:“我正要问呀——我难道说错了话不成?留你在家倒不好?她倒愿意你上外头逛去?”季泽笑道:“这一家子从大哥大嫂起,齐了心管教我,无非是怕我花了公帐上的钱罢了。”
七巧道:“阿弥陀佛,我保不定别人不安着这个心,我可不那么想。你就是闹了亏空,押了房子卖了田,我若皱一皱眉头,我也不是你二嫂了。谁叫咱们是骨肉至亲呢?我不过是要你当心你的身子。”季泽嗤的一笑道:“我当心我的身子,要你操心?”七巧颤声道:“一个人,身子第一要紧。你瞧你二哥弄的那样儿,还成个人吗?还能拿他当个人看?”季泽正色道:“二哥比不得我,他一下地就是那样儿,并不是自己作践的。他是个可怜的人,一切全仗二嫂照护他了。”
七巧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两手扶着桌子,垂着眼皮,脸庞的下半部抖得像嘴里含着滚烫的蜡烛油似的,用尖细的声音逼出两句话道:“你去挨着你二哥坐坐!你去挨着你二哥坐坐!”她试着在季泽身边坐下,只搭着他的椅子的一角,她将手贴在他腿上,道:“你碰过他的肉没有?是软的、重的,就像人的脚有时发了麻,摸上去那感觉……”季泽脸上也变了色,然而他仍旧轻佻地笑了一声,俯下腰,伸手去捏她的脚道:“倒要瞧瞧你的脚现在麻不麻!”
七巧道:“天哪,你没挨着他的肉,你不知道没病的身子是多好的……多好的……”她顺着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脸枕着袖子,听不见她哭,只看见发髻上插的风凉针,针头上的一粒钻石的光,闪闪掣动着。发髻的心子里扎着一小截粉红丝线,反映在金刚钻微红的光焰里。
她的背影一挫一挫,俯伏了下去。她不像在哭,简直像在翻肠搅胃地呕吐。